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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电影的发展中,以警匪片与黑帮片为类型的动作电影一直受到欢迎和追捧。兄弟情义在银幕上长盛不衰。这些电影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 的内地能够风靡一时,就是因为其表现出的豪气冲天与人们下海经商迸发出的“闯劲”不谋而合。如今,在弥漫着隔阂与疏离的陌生人时代,兄弟情义显得尤为珍 贵。电影《扫毒》就以怀旧的名义谱写出三兄弟间的情义挽歌。
从1990年的《天若有情》开始,导演陈木胜擅长用电影表现男性的情感。《三岔口》《新警察故事》《双雄》等片均是表现男性情感的作品。《扫 毒》中,主人公马昊天、苏建秋与张子伟三人即是从小长大的好兄弟,又是同为警界效力的上下级与同事。身为卧底的苏建秋在赶赴泰国追踪大毒枭八面佛之际,迫 于家庭的原因而向对方通风报信,最终导致警方的前功尽弃和损失惨重。兄弟间经历了分合聚散、仇恨与复仇、牺牲与救赎。从类型的角度来讲,该片表现了传统的 忠义勇,借三个男人表达了在陌生人时代已消弭的情深意浓。
扳道工困境式的选择
“选择”是人生永恒的困境,人类永远要面临选择。选择所面对的二难困境,不只是生存困境,更是情感的困境与道德的困境。
电影总是让人物在选择中体现价值。“选择”母题最有名的原型便是扳道工困境。扳道工困境讲的是,一列火车从远处驶向岔路,岔路通往A、B两条铁 轨。火车在正常情况下应驶入A道,但是却有两个孩子在A道上玩耍,而B道上同时有5个孩子在玩耍。火车司机急刹车已来不及。那么,岔路口的扳道工是要选择 将火车扳入B道,让火车撞上B道的5个孩子,还是让火车按原路线行驶撞上A道的两个孩子?此外,假如A道上有两个孩子,B道上有两个大人,那么他如何选 择?如果A道上有两个孩子,B道上只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却是扳道工自己的孩子,那么他会如何选择?通过扳道工困境,可以将铁轨两端置入多种可能性假 设,从而产生出多义性的文本。许多电影创作者深谙此道。《垂直极限》《苏菲的选择》《唐山大地震》等等影片均采用“选择”困境的情境设置,爆发出极大张 力。
在《扫毒》中,陈木胜创造出兄弟三人的绝境,让马昊天在张子伟和苏建秋两人中选择一人活命。为了苏建秋怀孕的老婆与孩子,枪中没有子弹的马昊天 忍痛放弃了张子伟。这个选择成为他之后痛苦的根源。他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害死兄弟的自责情绪蔓延在心中。而在最终澳门赌场一站中,马昊天重新选择了一 次,只身为兄弟挡住子弹,从而获得心灵的解脱。从这个意义上讲,该片的人物情感与价值观完整而又具有正面价值,容易获得观众的认同。
身份转换互置后的认同
5年后,当年的卧底苏建秋获得升职,而马昊天却被贬值成为一名管杂务的警界人员。人物关系开始出现结构上的错位。心怀愧疚的苏建秋经常来医院探 望张子伟生病年迈的母亲。张子伟母亲已失去记忆,不记得张子伟的长相,一直把苏建秋当成自己儿子。一句“天亮了,多穿件衣服,儿子”让苏建秋唏嘘不已。
当5年后张子伟重新出现在另外两人视线中之时,张子伟的母亲却将三人误认:将张子伟当成苏建秋,苏建秋当成马昊天,而将马昊被当成张子伟。兄弟 三人以对方的身份向张子伟母亲道出心中的话语,通过身份的互置进入对方的内心世界,互相理解对方,从而冰释前嫌。这场戏成为影片催泪的制高点,可以看出陈 木胜操纵观众泪腺的能力正在逐渐加大。
情绪大于情节的存疑
“尽皆过火,尽是癫狂”是美国电影研究者大卫·波德维尔在其专著《香港电影的秘密:娱乐的艺术》中对香港电影的评价。影片的场面与情感描摹有些 粗放,导致情节的几处明显失真。且不说威风凛凛的八面佛的儿子能够在香港交易时被小混混段坤轻易所杀,单是前半段泰国警察内部的毒贩卧底居然能毫不避讳当 着香港警察用泰语向雇主汇报,其“专业能力”让人大跌眼镜。似乎他的作用就是为了以幼稚的行为暴露目标,以供主人公合理殴打。
影片后段,张子伟鳄口逃生的设计并非不可能存在,但是其5年间的过程未免交代的太过草率。而回香港复仇的张子伟将处决苏建秋妻女的地点安置在天 台,只能被认为是导演一厢情愿的误会——天台无处可遁,但凡正常的匪徒都不会将地点放置在天台。我们可以猜测这是导演为了视觉而作出的选择。而张子伟最后 的一句话“我想听的话都听到了”,更是摧毁了之前的情节铺垫和五年若有若无的泰国光阴。这句话令泰国悍匪成为了弱不禁风的背景墙,让兄弟三人的情感力量膨 胀并凌驾于一切之上。
结尾,兄弟三人闯入澳门赌场赌命不赌钱的荡气回肠,也在情节的漏洞与牵强之中渐次瓦解。三人仅凭着几把手枪便闯入遍布敌人、机关枪和手榴弹的赌 场中。在赌场中“赌命”的意象本十分完美,但是这三人却在高唱“誓要上刀山”的时候身重数枪却也死不了。如果他们死了,还可以认为他们是在用求死的气魄获 得精神的解脱。但他们却身中数枪也死不了,就连八面佛也发出了“还没死啊?!”的感慨与质疑。
法国导演布列松说的好:“以抗拒情感产生情感。”三兄弟仿佛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的精神虽好,但却缺乏一些智性的主张。犯了只讲情绪不讲情节的问题。
尽管有此挑剔,但影片在追逐、车戏、爆炸、枪战等场面中刺激人们的观赏欲望,用兄弟情义和慷慨悲歌刺激人们的心理欲望。仍使其成为一部好看的电 影。银幕上主人公在枪林弹雨中高歌酣畅,银幕下的观众热泪盈眶、情深意切。无怪乎才上映一周多就取得了票房过亿的好成绩,原来我们都中了陈木胜的催泪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