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名作何以不朽？(朱小凤)

——我看中央芭蕾舞团舞剧《堂·吉诃德》

芭蕾舞剧《堂·吉诃德》剧照

　　近日，北京推出第十一届国际戏剧·舞蹈演出季，在此文化盛会上，中央芭蕾舞团在国家大剧院震撼上演三幕古典舞剧《堂·吉诃德》 。前来观看舞剧的观众座无虚位，演出惊艳全场，广受社会各界盛赞。该舞剧是根据文艺复兴时期西班牙文学巨擘塞万提斯的经典文学名著《堂·吉诃德》改编，编导鲁道夫·纽里耶夫(根据马里乌斯·彼季帕原创) ，中央芭蕾舞团团长冯英为制作人和总策划，特邀深得纽里耶夫真传的外国专家曼努埃尔·勒格里任艺术顾问，加拿大皇家芭蕾舞团芭蕾大师张卫强任总排练，剧中角色皆由中央芭蕾舞团演员担纲，堪称中外芭蕾艺术家共同打造的中央芭蕾舞团出品的精品力作。

　　外国经典文学名著在中国复排成功上演，给中国观众一次重温经典、感受经典的机会，在我看来是有文化意义的盛事。值得思考的是，外国经典和本土观众应如何对接？经典语言艺术文本如何转化为芭蕾舞剧文本而不丢失原著精神和魅力？

　　舞剧《堂·吉诃德》幽默、诙谐而极富有意味，浪漫唯美的舞美舞台设计，生动流畅的舞蹈语汇，简练清晰的故事表达，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以及中央芭蕾舞团每一位参演演员精湛的表演技巧、严谨认真的投入态度，都深深地感染和打动了在场的观众，让人回味让人沉吟！同时，舞剧用肢体语言讲述经典故事，表达真、善、美的普世价值和人文情怀，演绎着经典名著的强大艺术能量。在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的原著小说里，主人公堂·吉诃德是一个爱幻想又善良、可爱又愚蠢、勇敢又荒唐的人物，是个悲天悯人的可敬人物，是幽默文学中的不朽典型。舞剧虽然把堂·吉诃德作为次要人物来处理，让他作为剧情故事的目击者和介入者，但保留了堂·吉诃德的性格特征，这为舞剧提供了文学力量和思想力量的支撑。在舞剧中这位富有戏剧性色彩的骑士游侠、正义化身的堂·吉诃德，贯穿着全剧的剧情发展线索，他的善良他的仗义最终促成男主人翁流浪汉——巴西里奥和女主人翁客栈主的女儿——吉特丽，历尽磨难后有情人终成眷属，演绎了自由平等博爱精神战胜封建等级观念的人文主题。

　　在故事框架上，舞剧《堂·吉诃德》舍弃了复杂的情节，重情绪、重意蕴、重内涵，追求对文学经典进行简洁有力和生动唯美的把握，删繁就简更适合芭蕾舞剧的艺术表现。该剧大胆采取简练的梗概、惊人的内核的艺术表达方式，整部舞剧由三幕组成，分别是：第一幕“巴塞罗那港广场” ；第二幕“蒙蒂尔平原” 、“堂·吉诃德的梦中世界” ；第三幕“客栈和婚礼” 、“婚礼” 。清晰的故事框架，使得剧中人物关系、情节点更直接地呈现给观众，让观众准确把握人物关系。舞剧《堂·吉诃德》注重剧中人物形象的时代精神内涵，为观众提供了自行驾驭感官感知精美作品的支撑，让舞剧本身的精神价值在观众的感会和品味中增升。

　　舞剧《堂·吉诃德》既注重视觉形象，也注重听觉形象。伴随着恢宏壮阔、曼妙悦耳的现场交响乐伴奏声，和着渐明渐亮的舞美光效，透过绚丽夺目的纱质帷幕，剧中人物群像渐次映入观众眼帘。在交响乐调由婉约急转高亢，帷幕拉开的一瞬间，观众惊叹不已！立体的声效，生动的舞台画面，逼真的道具布置，让观众身临其境，行走在彼时的热闹非凡的巴塞罗那港广场人群中。随即女主人翁吉特丽身着具有西班牙民族特色的红裙，手握小扇，从舞台的后方沿着对角斜线的轨迹跳着热烈的富含西班牙元素的芭蕾舞步闪亮登场，强烈地吸引着观众的目光，以至于观众的情绪和思想也随着吉特丽的精湛技艺不断升温！舞剧浓墨重彩地用双人舞表现女主人翁吉特丽和男主人翁巴西里奥浪漫温情的热恋，他们深情相拥、相望、相依、相偎、相扶、相靠，精彩的三度空间托举，令人深感芭蕾的无穷魅力，使得“舞蹈是流动的雕塑、美妙的画卷”这一绝妙意念深植观众内心。

　　观众在吉特丽和巴西里奥的深情演绎中，品味着真挚爱情的唯美纯净，可以超越富贵与贫贱；在他们不顾阻挠不畏权势执著坚守爱情的历程中，观众领略着蒙蒂尔平原宁静夜空的美丽和那对情人的动人守望。用来表达剧中人物内心世界的新奇感十足的牵线木偶，堂·吉诃德梦境中的仙子身着曼妙纱裙翩翩起舞于轻烟缭绕中的奇景，以及围绕堂·吉诃德与贵族富翁伽玛什的笑料百出的幽默剧情都给观众以强烈感染，令人忍俊不禁又深长思之。

　　在感受这些出其不意的惊喜编排设计时，中央芭蕾舞团交响乐团的现场演奏让人心旌摇动，给观众呈现了一部美妙的视觉与听觉相得益彰的艺术精品。

　　在舞蹈语汇的编排上，舞剧中运用了准确简洁的生活化动作，还有极具象征意义的哑剧手势，例如巴西里奥合拢拳头竖起拇指顺着下脸颊向耳侧上方比划，象征着剃胡须挣钱的动作，吉特丽故意躲藏捉弄贵族富翁伽玛什，又狠狠地抬脚踩伽玛什的脚尖以致伽玛什即刻抱起脚掌单腿乱蹦的动作，巴西里奥拿长剑象征自杀的动作等等，这一系列生活化动作和哑剧手势的运用，不仅让观众打破了“芭蕾艺术难理解”的固念，也为芭蕾舞剧的表达增添了“平易近人”的平民化艺术性格。 《堂·吉诃德》舞剧在实现经典舞剧与本土观众的欣赏对接上，极尽艺术努力。为确保原著的民族风情、增强艺术新鲜感，舞剧大量运用西班牙民族特色舞蹈元素与经典芭蕾元素结合的舞蹈语汇，例如：表现高傲时，那微侧的身体，昂首挺胸的体态和稍稍低视的眼神；表现激情活力时，手握响板，脚踏打点，挥舞时微微架起的手臂、热烈击掌；无论是女主人翁吉特丽手握响板昂首独舞，斗牛士整齐划一的热烈群舞，还是舞剧结尾的婚礼上全体演员击掌打指旋转的大群舞，都自然流露着融合后的浓浓的西班牙风情！

　　在我们沉溺于海量信息和浅阅读的文化风尚之际，在我们的影视艺术追求娱乐狂欢、迷醉于奢靡“小时代”之际，中央芭蕾舞团倾心复排的三幕古典芭蕾舞剧《堂·吉诃德》 ，让观众重温了经典，感受着真、善、美的普世价值，沐浴着伟大的人文精神，实在是功德无量，应该热情为之鼓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