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应在游戏的基础上具有意义

—谈两版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改编

图为中国国家话剧院与韩国国立剧院联合出品的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剧照。王雨晨 摄

　　近日，由中国国家话剧院与韩国国立剧院联合出品的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在北京国家话剧院试演。这部由雷婷编剧、田沁鑫执导的改编自莎士比亚的 同名剧作，时代背景设定在20世纪60年代的中国，讲述的是“文革”期间两名年轻人的悲剧爱情故事，演员均为韩国国立剧院演员，用韩语演出，并将参加上海 国际艺术节。这部戏的创作人员结合时代特色，在“旧戏”的基础上赋予了“新”的内容与内涵，使其生发出新的意义。

　　彼得·布鲁克说过，“戏剧永远既是一种对意义的寻找，又是一种能使意义变得对别人有意义的手段。”通过这出戏如何对今天的观众产生意义，这无疑 成为创作者必须深入思考的问题。田沁鑫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首先在戏剧形式上将原著的悲剧色彩用各种方式降至最低，同时加入一些轻松愉快的场景，甚至喜 剧因素，使该剧除结尾外都摆脱了沉重的、压抑的氛围，呈现出清新明快的风格。尤其是剧中扮演朱丽叶乳娘的韩国演员，以其夸张、幽默的表演为整部戏增添了诸 多轻松的笑料和欢快的气氛。

　　该剧的舞美设计和演员表演均可圈可点。舞台是陡峭的斜面屋顶设计，通过调控可以成为上下两层空间。演员大部分时间在倾斜的屋面上进行着轻快而富 有活力的表演，极富感染力，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在那高耸纵横的屋顶上又唱又跳、又追又跑的演出，让观众感觉到年轻的活力与青春散发出的热情。舞台的屋 顶设计，成功地将舞台分割成上下两部分空间，实现了空间转换的自由过度。

　　剧中的朱丽叶以轻快的舞步、灿烂的笑容登场，活泼热情、开朗外向，彻底打破了观众印象中清纯典雅、沉稳内向的朱丽叶的形象。而扮演罗密欧的演 员，则激情四溢，与朱丽叶的扮演者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剧中由演员自弹自唱的多首崔健的摇滚乐曲，它们既反映了时代的内在精神，又折射出 主人公彼时彼刻的内心情感，与剧情非常契合，可谓天衣无缝。结尾处，面对两具年轻人的“尸体”，演员说出的不要斗争、不要暴力、要和平友爱等台词，将传统 爱情悲剧主题提升到了和平友爱的高度，使观众的思考更加深入，给观众带来的震撼感也愈发地强烈。从而使该剧在意义层面上也有了更大的提升。

　　比之于田沁鑫执导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今年8月，由孟京辉导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则以先锋闹剧的形式颠覆了这出传统的古典悲剧。创作者消解 了原著的意义，增强了娱乐性。在孟京辉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虽然故事的发展脉络还延续着莎翁原著，但无论是戏剧张力、戏剧节奏、表现形式，还是人物 性格、戏剧语言等都与原著存在着显著的区别。原著作为典型的古典悲剧，严格遵循传统的戏剧结构，中规中矩，于严谨质朴中蕴涵着巨大的、震撼心灵的悲剧力 量；而孟京辉版的则延续了其一贯的孟氏先锋戏剧的风格，集摇滚、说唱、重金属演奏、热舞、脏话、网络段子、社会现象、插科打诨等等于一体，形式感较强，在 先锋闹剧的外表下对原著的思想和内涵、表现形式和传统结构进行着无情的解构，将这出传统古典悲剧演绎成颇具喜剧感的轻松闹剧。从现场观众不时发出的笑声 中，可知达到了创作者的改编目的。莎翁戏剧的节奏是平缓而层层推进的；孟版的节奏则强烈而跳跃，甚至有些混乱。在原著中，无论罗密欧还是朱丽叶，都是极具 修养的绅士和淑女形象，他们虽然爱的热烈，但却不失沉稳；而在孟版中，两个相爱的人却狂野放纵，相互间语言和形体的挑逗时有发生。更有甚者，孟版中多次表 现出罗密欧与好友的暧昧关系，暗示观众罗密欧的同性恋倾向。另外，孟版对其他人物的塑造也进行了颠覆性的改变。例如：原著中的劳伦斯神父是个受人尊敬的乐 于助人的长者形象；而在孟版中，他被塑造成一个满嘴油滑的轻浮者形象，甚至将当下网络中的“段子”安放在他的身上，使其成为一个故意借机和修女有染而身染 艾滋病的患者。莎翁的语言是优美典雅而富于诗意的；而孟剧的语言则是情绪化的、激烈的、低俗的。除情节主干外，孟京辉从结构、节奏、人物、语言等对莎翁原 著进行了大胆的、全方位的颠覆与改造。

　　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发展，对经典的呈现和阐释必然会带有时代的痕迹；同时，由于个体经历、教育、观念的差异，对经典的呈现与阐释也必然会带 有创作者个人的印记。作为艺术家，有责任使我们的艺术在游戏的基础上具有意义，而不是屈从于娱乐使有意义的艺术失去意义，变成无意义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