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福金：鹭巢与气根

　　秋天来到金湖的水上森林公园。

　　很奇特的是那片池杉林，池杉植在池中，偌大一片池啊，成百上千亩。说池，难勾勒出真切形象，应该说是大片大片的池杉田，一垄一垄长着整齐的修直翠绿的池杉，那田埂阡陌便都是水，从水埂入池杉田间，须乘扁叶小舟，幽幽，悠悠，深吸一口气，无尽的苍绿，都到胸臆中了。

　　林中多有山鸡、野鸭、黑腰燕等，最醒目的是白鹭，扇动着白翅飞过了，身形优美。整个水上森林公园中，有一万多只白鹭生活憩息。鹭为候鸟，也有随季节变化去南方过冬的。繁殖期间，在森林公园的杉树上筑巢，杉树上下层层筑成巢窝，那期间喳喳呱呱，叫得好不热闹。如此优美的白鹭，巢却筑得那么简单随意，像是得取方便就落脚，不选大树粗枝，不避风向高低，筑到枝上便是巢。如此，一旦大风起时，巢便吹歪吹覆，不时会有鹭蛋从树上跌落下来，路上染一处处蛋黄之迹，那母鹭回不见巢，找不见蛋，扇长翅，上青天，只有嘶鸣而已。

　　走在池杉林边，见水面上有一个个如笋状之物，伸长着，说笋状并不完全准确，笋头是尖的，其物上平，如一柱柱置放的小假山石，又不能用假山石来形容，因为它的形体丑陋，靠水处像是染着了青苔，却是黑乎乎的，头上光秃，色泽暗黄。此物从水中生长出，分明是只顾伸出身子来，根本不管好看不好看，来不及也没心思装点一下自己。

　　林务员介绍说，那是气根，是池杉的气根。

　　那池杉植在土上，偏爱水，需要周围都是水，以滋润那根。一般的树根都伸向土深处，去获取养料，以支撑土上之树身，所谓树大根深。而池杉之根伸向着水，却又耐不得水中的沉闷，憋得慌，便学鱼儿，伸头到水面上来吸气了。想水中的气大概不如土中的气，土再密实，总有气孔，水极柔软，却是漫漫淹淹，无处不及，无孔不入。

　　池杉在土上的树身，还有那针叶，是何等的挺拔好看，底下在水面露出来的气根，直显腌臜之腚。白鹭飘飘如仙体，却不能给未出世的子女筑一个牢固的巢。可见世间万物，都有两面。其实，好看与否，对错与否，看法都只出于人类的角度。而将鹭巢与气根扯在了一起，也只是我一时莫名的想法。

　　走到池杉林后面，水尽处，见另一片杉林，树叶色彩已黄，那是水杉树。池杉针形叶，常绿。水杉羽形叶，秋黄冬落尽。

　　夕照映处，池杉绿得葱茏，水杉黄得明艳。

　　秋色很好。

　　久居城市之中，四季轮换，只有寒暑之感，难见色彩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