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王国维对于戏曲振兴具实践意义

　　■今年恰逢著名学者王国维《宋元戏曲考》发表100周年，由中国艺术研究院、浙江省文化厅、浙江省文联、海宁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的王国维戏曲论文奖评 选活动——第六届中国(海宁)·王国维戏曲论文奖以及“王国维与21世纪传统戏曲发展”学术研讨会日前在海宁召开。

　　学界认为，作为中国戏曲史 学的奠基人，王国维在建构戏曲学理论体系、奠定戏曲史学研究基础方面，做出了开拓性的贡献。如果以戏曲史学的开山之作《宋元戏曲考》为标志，中国戏曲史学

　　可谓已走过百年。今天来审视和评价王国维这位传奇学者的人生及作品，对于探讨戏曲史研究的发展、厘清戏曲实践及理论等问题是十分重要的。此次研讨会以“王 国维与21世纪传统戏曲发展”为主题，学者们视野开阔，贯通古今，提出不少颇具价值的新观点。本刊撷取部分观点，以飨读者。

　　王国维奠基中国戏曲本体论

　　“王国维是中国戏曲史研究的奠基者，一直以来得到学界共识。过去，人们只认为王国维先生对戏曲史、戏曲的起源和分期研究作出了非常杰出的贡献，但随着当

　　代戏曲的发展，人们还发现，王国维先生对戏曲本体的研究也有独到见解。”著名戏曲理论家、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贾志刚指出，王国维也是中国戏曲本 体研究的奠基者。

　　近年来，对戏曲本体的研究之于戏曲的发展过程，显得越来越重要。贾志刚认为，戏曲的变革是必然的，但什么可以变，什么不可以变，涉及一个本体的问题。“王国维先生提出的‘以歌舞演故事’是戏曲的本体内涵，至今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其意义指向未来。”

　　对于中国戏曲史的研究现状，贾志刚指出近现代以及当代戏曲史和戏曲理论研究的缺失。贾志刚说，就目前存在的戏曲史著作看，在他主编的《中国近代戏曲史》

　　出版之前，已经出版的戏曲史均为中国古代戏曲史，王国维的《宋元戏曲史》是中国古代戏曲史，周贻白的《中国戏曲发展史纲要》也只写到辛亥革命前后，确切地

　　说是1926年。据不完全统计，研究古代的戏曲史已达68种，并且材料重复率较高，观点也大致相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通史研究，应该加强近现代以及当代戏 曲史和戏曲理论的研究。

　　贾志刚说，中国戏曲研究绝对不能没有近代戏曲史，我们现在看到的当代戏曲创作中存在的问题和批评，其参照系恰恰是近代 的戏曲演出，而非古代，因为古代戏曲研究只能以文本为依据，大量的表演记忆是近代留下的。戏曲在近代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无论是剧种、流派还是行当。当然，

　　也不是没有缺陷，比如我们所谓的戏曲文学的缺失，也是在近代出现的，并且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所以，我们要沿着大师的足迹，继承大师的严谨治学精神，一定要 把史论研究向前推进，这是我们肩负的不可推卸的使命和责任。

　　研究戏曲，贯通古今

　　著名戏曲理论家王安葵认为，把王国维的戏曲观放在 当下戏曲发展之中来研究是很有意义的。他说，中国戏曲研究的贯通古今问题非常重要，这贯彻了张庚先生对于传统戏曲发展的重要观点。上世纪80年代，中国戏

　　曲学会成立的时候，张庚先生说，戏曲研究工作，不能关起门来搞，要实现“三通”：即理论研究与创作实践相接通；大陆研究与海外港澳台研究相接通；研究院所 与高等院校接通。王安葵说，从这次论文奖的获奖作者队伍中可以看到“三通”的实现。

　　有交流才能取长补短，推进戏曲研究。王安葵说，清代“桐城派”提出做学问要兼顾义理、考据、辞章，台湾学者在考据方面就做得非常扎实，取得了很多的研究成果，这方面很值得大陆学者学习。

　　戏曲研究在取得很大进步的同时，王安葵也指出，确实还存在不足。他说，张庚强调戏曲研究应该联系实际，打通古今，才能取得进展。今天我们在这方面做得显

　　然还不够，理论如何联系实际，依然是比较薄弱的环节。另外，中国古代戏曲资源非常丰厚，很多学者在古代戏曲研究方面取得了很大贡献，但是如何打通古今，让

　　古代戏曲理论资源为现代戏曲理论建设发挥更大作用，建设更有中国特色现代戏曲理论，仍然是摆在我们面前深刻艰巨的问题，希望今后能够在这些方面继续开拓， 做出更大贡献。

　　王氏戏剧起源说依然有说服力

　　中国戏剧如何起源？这是任何一本中国戏剧史都无法回避的问题，也是一个众说纷纭的学术 难题。王国维百年前发表的《宋元戏曲史》，第一次提出了中国戏剧源于巫觋的推论，列举了不少史料，分析论证了巫术和戏剧的内在联系。他的这一推论既有19

　　世纪末20世纪初的国际学术潮流背景，也与中国自宋迄清对这一问题的认识有着直接的继承关系。他的这一推论在上世纪50年代以前被大多数学者所肯定，近年 来更是收到追捧，认为戏曲的产生从具有扮演因素的巫术仪式到纯娱乐的戏剧艺术是一个漫长的难以觉察的历史过程。

　　中山大学文学院教授康保成指

　　出，戏剧的产生学说众多，无论是巫觋说、劳动说、歌舞说、外来说、词变说、还是综合说(多元说)，都具有一定道理。而从戏剧形态学和戏剧发生学的角度看， 从已发现的文献、文物和田野资料看，王国维的戏剧起源说无疑具有说服力，其生命力也势必是长久的。

　　王氏戏剧起源说，其学术观点和研究方法迄今影响深远。在此次王国维戏曲论文奖的获奖作品中，兰州城市学院文学院古代小说戏剧研究所王萍的《民间祭祀演剧空间的构建——以明清甘肃庙台戏场为例》一文即受到王氏戏剧史学观和研究方法的影响。

　　“道器合一”的研究方法值得继承

　　北京联合大学教授周传家认为王国维治史讲求的是“道器合一”的研究方法，而这对于戏曲史的研究颇具启示。他说，王国维深受梁启超新史学观点及胡适“整理

　　国故”口号的影响，坚持从历史着眼，主张“欲知古人必先论其世，欲知后代必先求诸古”，取得了一系列研究成果。特别是他以专门史形式呈现出来的《宋元戏曲 史》，大大拓展了传统历史学的广度和深度，不仅成为“新史学“的典范，而且是公认的近现代中国戏曲史的开山之作，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王 国维治戏曲史，不仅坚持历史的观点，而且走的是“即器即道”的文化史路数。即从严密的考证出发，用史料说话，同时也不停留于文化表象就事论事，而是溯源探 流，追求“道器”结合——于形下之器透现形上之道，又让形上之道坐实于形下之器，使戏曲这一中华元素从文化事象娓娓道来的展示中得以昭显。

　　王国维治戏曲史，不仅仅有“史识”——别具只眼，更重要的是有“史胆”——良知和担当。王国维怀着对中国文化灭绝的深度恐惧感，通过古器物、古文字以及古史研究，说明中国文物制度的真实性，表达中国文化复兴的理想。

　　王国维具有扎实深厚的国学功底和严谨科学的治学态度，他重证据，重事实，采用古今中外结合的“古史新证”手段，对今文学者“古史研究”颇有超越之处，成为王氏之学所具有的重要现代学术特征之一，值得今人学习。

　　戏曲振兴不光是“钱”的问题

　　王国维为中国戏曲理论的研究奠定了一个至高的学术起点。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吴乾浩指出，王国维提出“一代有一代之文学”，他把戏曲作为一个时代的文学

　　的代表与唐诗宋词相提并论，把传统中被轻视为“小道”的中国戏曲提高到如此的高度，这是王国维的一个特殊贡献。改革开放之后，戏曲的史、论、志、集、典方

　　面都有很多成绩涌现，也挽救了一些濒危的历史文化遗产。但纵观当代戏曲的发展，中国戏曲及戏曲的研究还不能担当起王国维所说的“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当代

　　戏曲理论取得的进展其实是很大的，但是戏曲实践发展还有不尽如人意之处。说戏曲要出精品，可是成为“精品”之后和成为“精品”之前的作品相对照，到底多了

　　什么，又缺了什么？戏曲界多是抱怨戏曲缺经费，可是给了足够的经费，进行变化、加工后的作品，就真的合乎艺术规律了吗？反之，影视作品是不缺钱的，可是质 量极差、历史观有问题的所谓“雷人剧”就少了吗？有时候恐怕不光是“钱”的问题。

　　吴乾浩认为，戏曲评论的缺乏是当代戏曲发展中不可忽视的问 题，这里面理论界和媒体的“失职”应当指出。平心而论，“文革”之前，对于戏曲的讨论和争鸣还有一些，但今天，除了谈戏曲的危机、谈到“十七年” (1949年至1966年，编者按)时期戏曲的成败问题还有一些不同意见，在其他问题上，多数学者不愿再介入争鸣。而任何一种艺术的振兴包括戏剧的振兴， 需要前沿的学术理论和能够切中时弊的戏剧批评的存在。从这个意义上讲，今天继承王国维的戏曲理论，探讨他的学术方法，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参加研讨会的部分学者，左起：贾志刚、吴乾浩、王安葵、周传家、康保成

　　▲1915年9月23日初版《宋元戏曲史》。为“文艺丛刻甲集”丛书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