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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新:梦里的南锣鼓巷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1月21日09:48 来源:北京日报 谢新

  我是在南锣鼓巷的胡同里长大的。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北京到处是灰瓦房、槐花树。马路上人很少,车更少。浅蓝色的无轨电车托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半天才来一辆。放学后,我们甚至在大马路边上玩“砍沙包”、“跳皮筋”,想出车祸都难。小孩上学无家长接送,用现在的话讲:毫无安全意识。

  那时候没有网吧、游戏厅,南锣的十六条胡同就是最大的游戏场。在蜈蚣形状的胡同里走家串巷、上房摘枣。没有健身房,西边的什刹海就是我们健身的天堂。

  夏天到了,五分钱的门票可以在什刹海游整个下午。一个猛子扎下去,从湖底抓小鱼、摸螺蛳;冬天来了,棉鞋上捆上两把破冰刀或是坐上由木板加角铁制作的土冰车,在厚厚的冰面上撒欢儿、驰骋。

  十六岁以后我离开了南锣鼓巷,辗转在京城的东、西、南、北。三十年后的北京乘上了时代的高铁一日千里、日新月异。我也住上了高楼,过上了现代化的生活。但对儿时南锣的怀念还是挥之不去。

  四十年后的一天,我拖家带口地去南锣“探亲”。不料,这个有着七百多年历史的老街、这个再熟悉不过的老地界儿却调皮地捉弄着我的记忆。

  幼儿园、电影院、医院、副食店、小吃店、修车铺变得无影无踪了。那条古朴、沧桑、安静而又祥和的南锣主街已经商铺林立,挂满了琳琅满目带有中国元素的工艺品。街道两边各色酒吧灯红酒绿、人头攒动,她成了一条靓丽、时尚的特色商业街。

  小时候曾踏破铁鞋的地方成了十大地标性建筑。我家后院比邻的那座中西合璧的小楼也有了雅致的名字:“一零六号民国小楼”。里面已经不再住着“文革”时期被揪斗的白俄“特务”,而是变成了烟熏火燎、食客攒动的“特色饭馆”。

  东边那个住着时任部长的院子曾风光无限。大门上贴着红底黑字的标语:纵批 “老子革命儿好汉” “老子反动儿混蛋”,横批“造反有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的标志。里面住进了寻常人家,气氛变得低调而颓败,但仍见游廊环绕、布局完整,院门口的两棵老槐树依旧满树槐花香。

  中央戏剧学院还在,重修的门脸变得现代时尚,却不见当年的繁华。儿时这里周末放的露天电影引得大门外面人山人海。站岗的解放军牢守铁门,墙头上骑满了兴奋的孩子,伸长了脖子对着操场上的那块银幕望眼欲穿。

  故居那黑漆斑驳的院门上用粉笔写着“请勿打扰”。院子中央盖满了杂乱的建筑,我家那个盛满了儿时记忆和欢乐的后院变成了几间瓦房。只有院门口的那对石狮子我还认识,其中一只剩下了半个身子,一只剩下了半个脑袋,但它俩仍旧顽强地为主人看门护院。

  胡同深处远比主街僻静。大量精美绝伦的四合院没有对外开放,就像待字闺中的“格格”不肯轻易见人。

  四十年过去了,这些院落虽历经风雨,但仍然朱门紧闭。儿时从门缝里看到的景象依然如故。有中式风格的亭台、池榭、山洞、透石;有圆形水池、圆顶石头亭子等如同圆明园里那样的西洋建筑。

  这里有传说中的秦老胡同内务府总管大臣索家的绮园、有帽儿胡同精彩的可园、黑芝麻胡同总督奎俊的宅邸、圆恩寺胡同清末庆亲王奕劻次子的府邸、清光绪大臣荣禄的宅邸、末代皇后婉容的娘家以及大量现代名人的足迹。

  一些民宅因年久失修只剩断壁残垣空无一人,有的院落堆满了杂物和违章建筑,但仍隐约可见影壁、垂花门、游廊的痕迹。如果这些被遗忘的四合院也像南锣主街那样与时俱进,整个南锣该有多么精彩。

  从那天起我便做梦了。

  我梦见十六条胡同变得生机勃勃起来。院子里的一切杂物都被夜里的大风刮走了,每个院子都恢复了历史原貌。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关上大门过日子。与人无憾,与世无争,恬静而安乐。宽敞的院落中饲鸟养鱼、叠石迭景。中央安放着硕大的鱼缸、院子的四角种着迎风摇曳的石榴树、海棠树。

  我梦见整个南锣变成了现实版的“胡同博物馆”:凡有故事的院子都挂上文字说明,甚至有讲解员。每到一个固定的日子,无论是私家园林、名人故居、还是普通民宅统统对外开放,让世界人民尽情地领略原汁原味的北京历史风貌。

  我梦见整个北京城恢复了很多历史遗迹,有白塔、庙宇、城墙、四合院,在现代化的大都市里被历史挽留下来,成了街中之街、景中之景。

  我梦见北京成了一个巨大的帝都博物馆。她留下各期最精致的部分,摒弃平庸的建筑。让代表着历史特征的静谧和喧嚣、原始和现代、沧桑和繁华和谐共存。

  无论是南锣还是京城都有着很长的历史,有着太多的精彩。漫步其中就如同置身于逝去的时空,恍然有隔世之感。她们终将变成一条时光隧道连接着历史和现代,让人们感受着历史与现实的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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