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动画电影期待“合家欢”式的新模式(刘藩 何超)

　

　　“合家欢”动画电影，是一个从电影实践中诞生的术语，在学术上还没有一个非常严格的界定。我们可尝试为其做一个界定：以包含两代人以上成员的家 庭为受众并积极营造家庭观影氛围的，屏蔽色情、暴力、惊悚等限制级内容，适宜于全家观看的全年龄向商业动画电影，可以称之为“合家欢”动画电影。广受欢迎 的影片如《狮子王》《海底总动员》《勇敢传说》《疯狂原始人》《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等都是较为成功的“合家欢”动画片。

　　顾名思义，“合家欢”动画的叙事策略需要在某种程度上凸显出故事的家庭性。此类动画在结构方面大多遵循主流商业故事片的叙事模式，同时于各叙事要素中贯彻“合家欢”的理念，角色设置尤其如此。

　　描绘亲子和谐的完满图景

　　众多“合家欢”动画电影的主要角色关系原型都可以追溯到现代社会的核心家庭(nuclear family)。一般而言，“合家欢”动画中的主要角色们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核心家庭成员，他们的纠葛反映出现代人家庭生活状况的表里。通过化解角色自身或 角色之间的矛盾，核心家庭的理想形态在“合家欢”动画中最终得以构建。

　　皮克斯的《超人总动员》堪称“合家欢”动画电影的典范：该片角色设置精准地把握住了核心家庭的特征——一对夫妻和一双子女，并且巧妙地为各种可 能的冲突埋下了伏笔——夫妻、姐弟、父女、父子、母女、母子，该片广泛讨论了核心家庭中的代际关系和性别差异，非常适合家庭观看。除此之外，《超人总动 员》和许多其他的动画作品一样致力于外化和突出角色的品质，令每个角色的超能力成为其性格特征的积极隐喻，进而赋予影片更加鲜明的寓言和神话色彩。实际 上，每个角色外显的超能力都可以内化为理想状态下该核心家庭成员的品质；角色们面临的最大挑战实际上来自其品质的极端化和异化，其次才是反派的威胁。《超 人总动员》使我们相信惟有家庭团结才能令其中每个成员的品质复位。对于家庭观众而言，该片的角色设置在总体上无疑是成功的：主要角色们站在各自的角度和立 场上充分诠释出了自身之于家庭的价值，全片贯穿了美国式的中产阶级家庭观念，力图说服观众虔诚地相信家庭对于每个成员的庇佑。

　　不同题材的“合家欢”动画电影在核心家庭关系的探讨方面会有不同的侧重点，比如着重于父女或母女关系而非夫妻关系的探讨，如《怪物旅社》和《勇 敢传说》。此类影片经常会涉及传统心理学议题——俄狄浦斯情结和厄勒克特拉情结，但它们一般会绕过两代异性的性心理呈现，把讲述重点放置在叛逆期子女与家 长的和解上。《怪物旅社》里的吸血鬼女孩实际上很早就通过结识来自人类世界的男孩走完了厄勒克特拉轨迹，该片围绕女儿对保护欲过剩的父亲的不满展开，以双 方的相互谅解告终。《勇敢传说》可以说只是在《怪物旅社》的基础上用母亲替代了父亲，两者都没有在心理问题上作过多的深入。这样的处理可能简化了性别、代 际问题及角色的心路历程，但却净化了角色关系，使其不脱离家庭神话的框架。以上提及的两部作品在是非立场上对亲子中的任何一方都无偏倚：一方面，如此的设 置使观众对于家长的同情有时更甚于子女，能够促使成人观众移情；另一方面，双方对于对方的忏悔与歉意都渗透在故事里，家庭的羁绊和向心力因此愈加彰显，亲 子和谐的完满图景由此得以描画。

　　家庭“神话”版图的扩张

　　在辅助性角色方面，外核心家庭成员的加入以及准家庭关系和类家庭关系的建立则极大地拓展了“合家欢”动画电影所描绘的家庭“神话”版图。这些核心家庭之外的成员拓展了家庭的概念，同时充当着影片情节的调味剂。其中，老人们的形象尤其引人玩味。

　　相对于传统大家庭子女来说，核心家庭子女在赡养老人的问题上会遇到更多的困难。除了更重的经济负担之外，与老人的分居也使其关系比较淡漠。在当 今社会逐渐老龄化的背景下，养老问题变得愈发突出。作为核心家庭新陈代谢之后脱落的一环，老人像幼童一样需要照顾和关爱，但却往往得不到充分的重视。不 过，无论现实中老人们的境况如何，“合家欢”动画电影最终总会给予他们平静和温暖，以及最为宝贵的来自晚辈家庭成员的拥戴。

　　梦工厂2013年出品的《疯狂原始人》便是一例。由于讲述的是一个数代同居的原始家庭的历险故事，因此必然要涉及到核心家庭之外的人物，比如年 迈却如顽童般的祖母。影片对祖母形象的塑造十分有趣，她的身上集中了幼童的乖僻、老人的偏执以及青年人的活力，老人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令人捉摸不透。无独 有偶，《冰河时代4》中树懒的祖母也有着类似的特点。痴呆的老人被赋予了强大的生命力，遭遇数次劫难的她奇迹般地幸存下来。创作者之于老人的祝福在作品中 尽数呈现。

　　还有一类角色以爱情或友谊为纽带，在“合家欢”动画电影中与主角构成准家庭或类家庭的关系。此类角色在影片中占据重要的地位，是促进主角成长与 成熟的推手，而他们中的一部分最终真正成为了主角的核心家庭成员。许多经典动画电影都能够佐证这一点，比如家喻户晓的《狮子王》《小马王》等等。《狮子 王》的角色设置很典型地包含了准家庭与类家庭关系：其中，辛巴与母狮娜娜的爱情最终导致了家庭的构建，而丁满和彭彭则在辛巴逃难的过程中充当其朋友与家 人。近期上映的《神偷奶爸2》再一次验证了没有血缘关系的角色之间同样可以发展出感人至深的家庭关系：三个孤女令独身的怪盗饱尝为人父的酸甜苦辣，在职业 生涯和家庭生活之间，怪盗最终选择了后者……事实上，类似的故事已经在如《怪物公司》《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等作品中被无数次地转述。

　　总体而言，“合家欢”动画电影的角色设置以家庭成员为原型，折射出创作者对于人类生活中家庭的重要性的普遍共识以及对以家庭为单位的集体生存方 式的信仰。另一方面，“合家欢”动画电影所涉及的角色范围又不限于狭义的家庭，而是将友人、陌生人等角色一道聚拢在家的光环之下。绝大部分观众都能在“合 家欢”动画电影的角色身上发现自己的影子，感受到自己与亲朋好友的牵绊以及由此而来的亲密关系，收获现实中缺乏的温情和感动，这也是此类动画片广受喜爱的 重要原因之一。

　　中国动画电影呼唤“合家欢”

　　“合家欢”动画电影的产生是动画片的市场需求、观众偏好和动画艺术特性共同作用的结果，它们能够同时兼顾到家庭中成人和儿童的欣赏需求，因而具 有更为广泛的受众群，更强大的艺术生命力和吸金能力。作为商品的“合家欢”动画电影拓展了动画的受众群体，利于动画产业链的深度衍生，是健康的电影产业生 态中不可或缺的优良品种。

　　从叙事层面来说，“合家欢”动画以核心家庭成员为主要角色的蓝本，通过构筑起兼具逻辑性和想象力的世界观吸引儿童和成人观众，同时潜移默化地传达道德教义，完成了娱乐和教育的双重使命，堪称主流商业动画的标杆。

　　近年来，我国颇有影响的动画电影，无论是“喜羊羊”、“猪猪侠”、“赛尔号”系列，《兔侠传奇》还是《魁拔(1、2)》，由于种种原因都未能对 观众的家庭属性和家庭观影需求作出适当的回应，在与好莱坞合家欢动画电影的竞争中往往落于下风。目前主导国产动画电影市场的依旧是低幼向作品，这非常不利 于国产动画片的市场回收和动画片产业的长远发展。健康的电影生态需要多品种的电影作品，在动画片的生态中，尤其需要可以打遍全世界市场、文化折扣较小、主 打家庭观影需求的“合家欢”动画。面向未来，我国的动画电影创作，尤其是在故事讲述和角色设置方面适当加入家庭元素，相信可以借家庭神话之力为国产动画电 影注入新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