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凸凹:向恶而生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1月04日09:46 来源:中国艺术报 凸凹

  “十一”小长假,读法国当代作家扬·盖菲雷克获1985年龚古尔文学奖的长篇小说《野蛮的婚礼》 。

  本是为了消闲,却读出了沉重,掩卷沉思,痛恨人性之恶。

  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二战后的一个法国港口城市。战争给人以创伤,水手们放纵自己,上岸寻欢作乐。他们诱骗一个仅有十四岁的少女妮柯尔上船,于酒后将其轮奸。妮柯尔不幸怀孕,产下一子,叫吕多。不可言说的心灵屈辱,使妮柯尔母性沦丧,把一切痛苦都发泄在无辜的吕多身上。吕多被母亲遗弃,四处流浪,饱受虐待,久经磨难。吕多渴望母爱,用书信倾诉思念之情,虽从未收到回信,却从不间断。其笔致极尽柔情,催人泪下。母亲终于被唤回了恻隐之心,答应与之相见。但见面之后,面对被生活摧残得不成人样的吕多,妮柯尔温情难起,露出毫无遮掩的厌恶。幻想破灭之后,吕多被母亲喋喋不休的斥责激怒,将其扼死。随后吕多紧抱着母亲的尸体投入大海,在大海黑暗的怀抱里,他找到了生命最终的温柔。他笑了。

  故事情节虽然简单,但是,它却涉及到了一个重大的主题,即:影响发生之后。

  战争的创伤作用于水手——水手的施暴作用于妮柯尔——妮柯尔的屈辱作用于无辜的吕多。影响一旦发生,就是个不可收束的连锁反应,一如诺米亚骨牌的倾倒,不可拯救。

  不禁联想到哈罗德·布洛姆《影响的焦虑》 。他虽然阐述的是“诗”的发生史,却也深刻地揭示出,人的精神(心灵)一旦受了外在的影响,它就改变了原有的路径,在反抗影响的同时,心灵焦虑并扭曲,痛苦不约而至,而且缠绕不去。

  这一点,王尔德《多林·格雷的画像》的主人公亨利·沃顿爵士从自己的遭遇中也有深刻的感悟,他说,影响一旦作用在一个人身上,他便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他的美德也不再真正属于他自己,甚至他的罪孽,也是抄袭来的。他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奏出的音乐的回声,他无意识地扮演着别人强加给他的角色。所以,他认为,一切强加给别人的影响,都是不道德的,都是罪恶。

  “影响”的这种不可逆转性质,让我们惊悚,也让我们警醒——

  “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 ,中国的传统哲学,有伟大的人性光芒。因为小恶虽微,却是恶的起点,累积与传递,会变成土壤,会酿成大恶,危害所有的人。

  不要草率地介入别人的生活,也不要让别人轻易地进入自己的生活,这是最起码的人生态度。除非你有承担责任的能力和意志,除非你有承受苦难的准备和耐心,否则你就关紧门扉,悯人善己。一次出轨之爱,会欠下无法偿还的情债,本金和利息,滚到最后,是个大数目,会压断你的神经。一次错误的接纳,会招致得寸进尺的追索,你要不断满足对方的愿望,到了最后,你疲于应付,一生被毁……这是生活现实早已给出的生动例证。

  于是,理性的处事态度,是向恶而生,每次进身,都要看准恶潜伏的位置,不盲目、盲从、盲动,都要有清醒的预案予以提防,让善良无后顾之忧,从而善始善终。这一如西方的法律,立法的前提,是人性之恶。

  不是我们胆小,而是这个社会多了戾气,街上多了狼犬,总是觊觎别人的利益,以伤害他人为乐。因此,虽然我们内心温柔,对世界充满积极态度,但还是要加十二分的小心,走出屋外,我们不仅要时时擦亮眼睛,而且手中也要时时握着一根棍子——文明时,它是拐杖;危急时,它是防身利器。

  《野蛮的婚礼》中有一个令人心碎的细节——妮柯尔赴水手之约时,对爱情的美好期待,使她羞于没有一双能穿得出的鞋子,于是便偷了母亲的一双皮鞋。鞋子有些不跟脚,她便蹑足而行,使身子更加摇曳多姿。她就是这样,天真烂漫地走进了虎口,成了恶人口中的一道美食。

  那一刻,我在扼腕痛惜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一声深重的呐喊:人们啊,慎用你们的善良吧,人间之恶,正是被你们的无心之善所喂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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