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蕊：美人酒

　　因为关牧村的那首歌，总以为葡萄是吐鲁番的最好。关牧村唱“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尔汗的心儿醉了”，那时总是将“醉了”听成“碎了”，葡萄熟了，阿娜尔汗为什么要心碎呢？想不通时帮她附会，葡萄熟了，说明参军的克里木已经离开了很长时间，她因为想念恋人而心碎吧？反正是很好听的歌，很美丽的爱情故事，那个美丽故事发生在同样美丽的生长着美丽葡萄的地方。

　　葡萄真的是与美好联系在一起的意象。看到过拍摄新疆的摄影作品，那成片成片的葡萄架，那累累的果实，透过葡萄架撒下的星星点点的阳光，阳光下青春迷人的维吾尔族少女，那样的画面述说的只是生活的甜蜜。总以为那是遥远的冶容，必须长途跋涉才能接近那种靡丽，但没想到，这风致就在身边。

　　驱车半小时就可到达市郊马陆，那里可以看到成片成片的葡萄园，葡萄架下有可供人们休憩的桌椅，熟了的葡萄堆在果盘里，品种多得目不暇接。坐下，喝鲜榨的葡萄汁，尝各式葡萄，此时会有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的感觉。这是在上海吗，这么切身，这么身处其间而现实的地方，却有如此遥远而又虚幻般的靡曼，简直是色佳天下。这个色，是葡萄的秀色，如果是画家，一定能画出那姹紫嫣红来，青的绿的紫的红的酒红的玫红的还有青红相间的“美人指”，所指向的也都是、仅仅是葡萄，只是葡萄。各色葡萄就让人有整个世界的想象，是关于世界美好的想象。如果是美食家，就餐此秀色，但葡萄的口感再千差万别，美食家虽能细分，芳香馥郁芬菲馨芗，总起来说也就是甜美，甘之若饴。

　　葡萄的甜蜜与爱情相似，好像中外莫不如此，《云上的日子》讲述了一个多么美丽的爱情故事，法国的葡萄庄园，绵延不绝的葡萄树，成熟了的葡萄从枝头垂挂下来，与葡萄一样成熟了的是男女主人公的爱情。窗下的小夜曲和丰收的狂欢都让观众感动不已，那么大的一个木桶，装满了鲜嫩欲滴的葡萄，几乎所有的女人，总有几十个吧，跳到那只装满葡萄的木桶里，欢笑着、舞蹈一般地腾越着，让自己与鲜美的葡萄汁融为一体。不知道是一种仪式还是葡萄酒制作的一个步骤，不管是哪一种，都极具想象力，是多么有意思的象征。那葡萄酒，就是美人酒了。

　　按说，葡萄在气温较高，光照好的地方较易生长，比如吐鲁番，比如法国的普罗旺斯，那种地方有喧哗而明媚的阳光，阳光下有旺盛的植物和植物散发出的香味，香味中是人们眼里的温情，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而上海的天气有时是会阴郁，会浓稠的。其实冬季的波尔多也很阴冷，但并不妨碍波尔多出产好葡萄——乃至葡萄酒，想来上海能够有口味绝佳的马陆葡萄也是上海人的福分。一种浪漫的口福——食色。

　　葡萄必须要到她成了酒的时候才是她最丰韵的年龄，那种美丽几乎无与伦比。酒色红紫，似烟如霞，她的香气随着酒瓶盖打开时间的不同而不同——她从不重复自己——有时是浆果的气息，有时是香草味和梅子味，又有时还夹有橡木桶的香味——只要能够想象，她可以是所有她经历过的生命历程的呈现，以香味的方式。你甚至还可以尝到或者闻到她生长的泥土的味道。

　　有点可惜的是，马陆的葡萄太年轻了，她没有条件可以成熟到酒的程度。因为她精致，产量不多，上海市区只有南京路的食品店见过有卖，一小盒125元，贵昂到酒的价格了，但供不应求，许多人只能自己开车去马陆了。也对，美人总是养在深闺中的。

　　可能有一天我会尝到马陆的美人酒，不管时间地点总与那葡萄美酒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