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丹：快乐小汪

　　小汪是一个装修公司的头儿，安徽人，来京十多年了，普通话依然带着浓重的家乡味。比如，“同意”说成“疼意”；“糊涂”说成“福涂”，让人忍不住想笑。

　　哪个楼区开盘了，购房者身后总是跟着一群搞家装的人，操着天南海北的口音，往手里塞宣传单，不停地追问：“装修吗？您家装修吗？”搞得人烦不胜烦。

　　只有一个人，很特别，别人追的时候他不追，别人都停下了，他走上前，说：“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会给您一个惊喜。”因为这句话，我同意去他们的装修公司看看。

　　是租的一套底层楼房，简陋的办公桌椅和电脑，电脑里有设计好的家装效果图，果真有些创意。就认识了他们的老板小汪。原来他们那套说辞都是小汪教的。我就笑着开玩笑：“你还挺有学问呢。”小汪不好意思地一笑：“哪有啊？我是大老粗。”一双细长眼已笑成了月牙，似乎还有些腼腆。因这腼腆，我家的装修活儿给了他。

　　小汪很认真，瓦工、木工、油工，派来的人个顶个，而且干活利索。其实，小汪管理的也是“散兵游勇”，都是他老家的人，有活儿了他就找到他们，他只负责布置和检查。油工是个良心活儿，多刷一遍少刷一遍，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许多人家在装修时，都要找个自家人盯着，以免油工偷懒耍滑。我没时间看着，就把这活儿交给小汪。小汪说：“大姐这么信任我，您就放心吧。”小汪就每天开着他的“宝田”牌三轮车，风驰电掣般地到现场。小汪的“宝田”没有后视镜，刹车也不好使，遇到拐弯，他一边大声嚷着“让让，让让”，一边“刷”地一下就拐过去了，看得人心惊肉跳。

　　我家装修完毕，效果很好，受到了许多朋友的称赞，我们就把小汪介绍给了需要装修的朋友。小汪很感激，又是烟又是茶的，说遇到了好人。

　　小汪没事时，喜欢玩玩牌。斗地主、诈金花，输赢也不计较。按小汪的话说，还是输的时候多。为此，媳妇没少骂他。但小汪依然我行我素，照玩不误。

　　一天，小汪来我家，求我的老公给他做担保。原来，他和人家发生了纠纷，本来给人家装修完了，那家人却横挑鼻子竖挑眼，非要扣掉小汪五千块钱不可。小汪和媳妇去与他们理论，双方都动了手，小汪媳妇还砸坏了人家玻璃。最后不仅没要出钱来，那家人还喊来了110。警察到现场，要把小汪带走。媳妇一着急，就推搡警察，结果媳妇进了局子。那家人找了关系，扬言要判小汪媳妇劳教。

　　小汪很着急，无奈之下只得求人。小汪说他在北京当地没什么朋友，请老公一定要出手相救。老公也仗义，和小汪一起去了数次，材料送了一大堆，手印摁了好几个。数月后，小汪媳妇终于被放了出来。小汪说：“自由了几个月，这下，我又要被人管着了。”

　　老公说：“要不，咱们还让她进去？”

　　小汪笑着说：“疼意。”又说：“算了吧，男人还是被管着点好。”

　　被媳妇管着的小汪很快乐。暑假里，小汪上小学五年级的儿子从老家来京和父母暂时团聚。小汪开着“宝田”，带着儿子，去了许多景点。儿子坐着“宝田”说：“爸，人家开宝马，你开宝田，你的宝田还没耳朵，啥时你的宝田也换成宝马？”小汪笑着说：“宝马算啥？你爸开宝田照样快乐。”

　　小汪对我们说：“被媳妇一个人管着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一个小管家。”牢骚的言语间透出的全是快乐与甜蜜。

　　小汪的实在与认真赢得了好口碑，仅一个小区就装修了几十家。开着没耳朵“宝田”的小汪，每天在小区里出来进去，碰着熟人，老远就打着招呼，边喊着：“借光，借光”，边冲着熟人笑。

　　前几天，小汪往老家打电话，儿子接的。小汪说：“儿子，爸的宝田要换了，先换成宝来，以后再换宝马，你疼意不？”

　　小汪说，今年春节，他可以开着宝来，和媳妇一起回家过年了。

　　小汪还有一个梦，他私下悄悄对我们说，他喜欢北京，他要在北京买处房子，然后接儿子到北京来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