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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论 全球化语境中的中国西部儿童文学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4日16:02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利芳

  中国西部儿童文学是指发生发展于中国西部大地上的儿童文学,此表述主要强调创作主体的西部身份,他们长期生长生活于西部,主导文学活动发生于西部(有的作家后来移居东部)。此处的“中国西部”十二省区市是指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内蒙古、广西。

  在中国儿童文学的整体语境中,中国西部儿童文学仍处于欠发达的位置,虽已有个别作家在全国取得了醒目突出的成就,但文学成就的整体实力与东部地区还有很大距离。这与西部纵深辽阔的疆域、独特的自然与人文资源优势很不相衬。在经济、文化全球化日趋激烈的形势下,从全局透视的视角建立中国西部儿童文学的整体研究视野,深入具体厘清西部儿童文学的发展状况,立足儿童文学的地球生态与全球化议题等崭新的文学语境,细致考察中国西部生态环境与西部儿童文学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敞开西部儿童文学与西部儿童生存状况之间密切的互动关系,概括西部儿童文学的本土化、主体性特征,彰显其特有的“西部精神”的文学内涵,对于有效整合利用西部的地理及文化精神资源,拓展西部儿童文学的未来发展空间,对抗全球化的文化进攻,都有积极的意义。

  在整个西部地区内部,儿童文学的发展也呈现出不均衡的现象。比较起来,西南地区发展较为充分,而西北地区则很薄弱。前者在作家队伍构成、已有历史成就等各个方面显著区别于后者。不过通观整个西部儿童文学状况,它的基本面貌仍集中在为人们耳熟能详的一些代表作家身上。论著选取了新时期以来西部儿童文学的十五位代表作家,包括:云南的吴然、乔传藻、沈石溪,四川的邱易东、杨红樱、李开杰,重庆的钟代华,陕西的李凤杰、王宜振、安武林,甘肃的赵燕翼、汪晓军、高凯,宁夏的李学斌、郭文斌,分别对其创作进行了专题个案研究。在此微观研究的基础上,著者对中国西部儿童文学形成了一定的问题研究思路与结构框架,在未来的《中国西部儿童文学研究》著作中会有更深入的体现。

  一、西部儿童文学的本土化意义向度

  从众多作家具体的文本反映看,西部儿童文学的本土化特质在思想内容与艺术性征上都有明显表现,透露出显著的西部精神气质。西部作家关注的主题及意义开掘多数集中在:民本态度、苦难现实;乡土中国、民间情怀;生态意识、理想情结、儿童本位等若干领域。

  (一)西部生存事实资源是作家们取材的主要路径。生存事实指西部人民限于地域经济、文化发展水平而形成的具体而微的生活状况,以及这种状况在孩子世界中辐射后的情形。这本是现实主义儿童小说开掘的重头,但对西部儿童的生存境况与生活世界的文学表达与反映,目前还局限于非常狭隘的空间。在这一领域,作家们的文学兴趣主要聚焦在民本态度与苦难现实。“民本态度”是“以人为本”视野在儿童文学中的体现,它关注底层儿童的生存境遇,耐心呈现他们“存在的被遗忘”的生活状态,在审美直观性之外探索作品隐义的可能性,以人性关怀所生成的底层孩子的命运感来质疑现实。“苦难现实”是指西部农村较为普遍的苦难形态在儿童文学中的再现,不同时代的作家对苦难的写作立场、叙述视角、艺术方法、审美效应等各方面均存在着本位的差异,典型代表了传统与现代的两种姿态。传统写作重在对第一氛围的真实苦难作感知性确认。苦难世界与艺术世界同一,艺术同化为苦难本身,读者在平民化的苦难体验叙事中发生情感的共鸣,和苦难建立主体间的关系,艺术感受的魅力停靠在苦难与对苦难的经验反思。现代写作采取叙述者冷眼旁观、静物展示苦难的视角,陈列出某种蕴涵深度苦难的人生图画,读者在文学场的自在合力中引起深刻思索。作家不去铺展现实生活的各个层面,也没有做历史长卷式的宏观展示,而是别具慧眼地截取了易于生发艺术内涵的“典型事件”,在特定时空场景下逼出放大西部儿童生存苦难的总体事实。

  整体看,目前西部儿童文学对生存事实的整体表现还是零碎的,不成规模的。虽然已有作品揭示现实已达到了一定的深度,但存在的主要问题是因为文学与艺术意味的浓厚而有些遮蔽“儿童文学”的“儿童”本身。虽然作家们在儿童的场域内说话,但文学阅读效果是否真能落实于儿童,就是一种疑问。

  (二)西部儿童文学将叙述视野伸向西部历史,借鉴与表现的精神资源有两个方面。一是古老乡土中国童年,二是西部民间文学资源的自然进入与转化。两个方面正好对准历史的两个维度,前者揭示历史的麻木与冷漠,以切片化的手法再造出乡土中国的童年镜像,指向的正是它的封闭蒙昧对童年生命的扼杀。后者凝注的是那些涌动在西部民间文化中活态的东西,它们原始质朴的形态中所包蕴的思想智慧,那些可以利用为儿童文学的文学与精神资源。

  (三)西部儿童文学的现代意识使其突破了地域局限,获得了前瞻而开阔的文学视野,也正因此产生了优秀的儿童文学文本,在国内占有重要的位置,在国际上也占有一席之地。现代意识具体体现在生态意识、全球意识、理想情怀与本位童年多个层面,在不同作家笔下各有发展。

  也许是长久氤氲陶冶于云南神奇秀丽的自然风光的缘故,云南几位儿童文学作家的自然生态意识全都是自觉而强烈的。他们因此而取得的成绩在全国都是受瞩目的,这构成了西部儿童文学重要的亮点。

  整体来看,中国儿童文学的多元文化与全球意识观念还并不十分自觉。在这种现状下,从西部儿童文学中能窥见到鲜明的全球意识是弥足珍贵的,四川作家邱易东的诗歌堪称代表。

  在西部高地上热情歌唱,抒写热爱祖国、热爱生活的炽热理想情怀,以“校园朗诵诗”的形式让孩子广泛接受诗,是陕西儿童诗人王宜振创作很鲜明的一个特点。这种理想情怀高扬了奋进中的西部精神,以朗诵诗的审美激越感,引导孩子形成强烈的民族身份认同与自我责任心,并以广博的文化视野生活于新世纪。理想情怀最核心的价值在于作家为孩子提供出了充满活力的能量,就像西部高地上热烈旋转的太阳,王宜振的童诗自在地具有一种审美热力的辐射。

  西部儿童文学现代意识很重要的一个维度是近年来儿童本位意识的完全实现,由此获得了儿童文学在全国小读者中的轰动效应,解放了本土儿童文学的生产力,作品并走向国际市场。这主要是杨红樱的典型个案。

  二、西部之于童年想象

  西部与童年想象应该是极具审美张力的一组关系。它意味着由“西部”自身的存在特征可以引发怎样的童年想象形态,这种形态又正构成为儿童文学的基本内涵。我们要分析的是现有西部儿童文学在哪些层面已经获致了这样的对应,还有哪些层面可以继续作为精神生产力去开垦。

  从理论上讲,因为西部特殊的自然与人文资源优势,以及长期以来中外文学史上对“西部”一词所凝固的象征语义,因此,“西部”自身通常被人们指涉为一片与中心偏离的辽阔地域,一任自然铺展的荒蛮,“西部人”则以征服自然的硬汉形象出现。“西部”似乎命定了与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有关;另一方面,由于西部先天所禀赋的苦难与忧愁的气质,又使其更多关联于“底层”与“民间”,而较少被蒙蔽主流意识形态的宏大叙事与权力话语。至于具体的中国西部,则又因跨越西南、西北两大版块而具有更丰富的人文与自然资源特征。从现有西部作家所开掘出的童年想象形态看,西南地区整体上偏于自然生态,而西北地区则偏于人文生态。所以,前者的审美特征更趋于自然明丽,而后者则更倾向于沉重忧患。以下对这些童年想象的维度作一些概述,内容会与上述本土化问题的讨论有重合,但此处以童年想象的论题重新切入分析,会更凸显“儿童文学”本身的意旨。

  (一)生态童年

  指童年生命与自然、人文环境的和谐,自在构成为一个美丽的整体。童年以快乐、诗意的方式存活,无论是以现实的形式,还是以作家记忆复活的形式再现。生态童年是一种健康的童年形态,童年不受外界环境的桎梏,孩子与自然、孩子与孩子、孩子与大人、孩子与自己都不处于紧张的对立与怀疑关系中,而是一种理解与对话,宽容协作的良性共存关系。生态童年在不同作家笔下有不同表现。较有代表性的是:

  云南作家吴然以清新明丽的笔锋所写出的自然中的孩子,“歌溪”意象最为突出;

  云南作家乔传藻以精神回溯的方式所写出的“自然的故乡”,“一朵云”是童年生命最诗意美丽的居所;

  宁夏作家李学斌(后来在上海),叙述了记忆中的追赶风车的男孩,那是一种农业文明形态下童年人生简单的纯真与快乐,微苦历史记忆中饱满的生活细节升华的意义,以及平凡朴实体验中诗性意蕴的寄予与表达。李学斌2006年出版的《蔚蓝色的夏天》虽然写的是当下城市生活中农民工孩子的艰难境遇,但作家以自身在西部苦难童年中塑造出的坚强人格抵御了这一题材的硬度,同样写出了农村孩子乐枭和乐凯自我人格力量的觅得,以及作为成人的农民工所禀赋的社会良心或责任心。一个非常现实的题材被作家赋予了透明温暖的审美质地。因此李学斌笔下的生态童年更多表现为农村孩子与环境的和谐。

  现代都市孩子的快乐童年在杨红樱那里获得了尽情的表达。“马小跳”这样一个率真、可爱、富有爱心、健康的中国儿童正产生于中国的西部!在童年愈益消逝的物质文明时代,马小跳的出现代表了国人心中普遍的捍卫童真的美好心结。

  (二)乡土童年

  乡土童年叙事是西部儿童文学内容表达的主导范畴。这与西部普遍的未发达情形直接相关。乡土童年是在“乡土”的限定下生成的童年想象。由于“乡土中国”自身过于厚重的内涵,它就会过多牵扯或替代“童年”涵义的析出。这使乡土童年的表达陷入悖论情境。一方面,在西部儿童文学的语境中,乡土童年的表达很长一个时段会占据主导位置,它承担着向世人敞开西部儿童生存困境的重要职责;但另一方面,浓重的问题意识本身势必会冲淡文学意味,如何在题材的“偏执”中活跃文学感受与表达,找到乡土与童年的最佳结合点,是很具艺术拷问力的难题。它是现在及未来西部儿童文学作家需要突破的艺术瓶颈。

  (三)“西部”童年

  “西部”童年指的是“西部”精神渗透于童年后的形态表现,它是西部与童年二者精神的交游。最显著代表“西部儿童文学”中的“西部”精神内涵。

  甘肃作家赵燕翼创作于20世纪60-70年代的一部分作品最有代表性。作品中少年英雄故事的背景也在同一时期,其时西北各民族正处于社会主义建设的热景时期,劳动人民当家作主与民族振兴的时代强音吹遍整个西北大地。但文化意识形态内涵并没有掠美这部分作品的文学性,这是因为作家牢牢把握住了时代之外的一种西部气质。这种内在性的精神原质赋予了文本恒久的对话与阐释空间。这种西部气质的核心是生命活力,它圈定了年轻、旺盛、追求与永不放弃,告诉人们西部一直是“向上”的,可以无限勘探、发展它的可能性。因儿童文学视景而对西部民间的这一精神生态资源的积极开掘与努力升华,是赵燕翼在民间童话的意义向度之外的又一卓越贡献,再一次充分地让世人诗意审美了西部自然与人文景观的质性魅力。

  另一代表作家是甘肃的汪晓军,他自80年代以来在儿童文学领域创作了大量不同文体的作品,而取得重要成就的主要是一组以西北沙漠为背景写作的少年散文。这组散文以第二人称的少年人“你”为叙事视角,对西部的“我在”之物一次次提问,“我在”之物在“你”的审视中逐一显明。西部-少年,两种灵性的生命在互为对面的凝视中相融,发生精神重合,两种生命实体的同构创造出一种人与自然的整体统一性,其中可以解剖细究的意义空间是博大的。

  整体看,“西部”与“童年”的具体化关联是西部儿童文学开掘的重心,这其中主要的内涵会包括:西部与童年的同一性内涵,西部所赋予童年的丰富意旨,以及西部对童年的笼罩与遮蔽等。这些不同层面或导致西部儿童文学的良性发展,或会限制压抑其根本的“儿童文学属性”。在未来的展望中,西部儿童文学作家如何对既有本土化与主体性进行传承与发扬,如何正视西部土地伦理所给予西部儿童文学独特的表现空间,进一步增进作家自我自觉的童年意识,有效利用西部独特的文学资源与精神资源,创造出更为鲜明的“中国西部童年”形象,是对抗文化全球化强势进攻的基本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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