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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华谈诺奖:村上春树迟早会得 今年概率最低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9月25日21:46 来源:成都商报

  因押中作家莫言而名声大振的英国博彩公司Ladbrokes,近期公布了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赔率,日本作家村上春树以一赔四领衔赔率榜成为最大热门。

  一提到村上春树的中文翻译,读者们首先就想到林少华。上世纪80年代,《挪威的森林》因林少华译本为广大读者熟悉,他也是将村上引入中国的第一人。昨日,成都商报记者专访著名翻译家林少华。他调侃:“10月,诺奖月。因为村上,因我译了村上。今年他又高居赔率榜之巅。尽管此君迟早必得,但我以为今年是其概率最低之年———莫言去年得了,今年还会给东亚作家吗?”

  林少华分析

  村上为什么总是拿不到诺奖

  为什么过去几年,被称为离诺奖最近的村上春树却总与诺奖失之交臂。林少华分析,文学奖不比科学奖项,没有刚性标准。其原初标准仅仅是“具有理想主义倾向的杰出文学作品”,但这终究是见仁见智的东西。所以你问究竟“差”在哪里,还真说不清楚。有人说差在他年龄还不够老,有人说差在他是畅销书作家……若今年村上获诺奖,林少华分析,其获奖理由大约是:“一、以洗练、幽默、隽永和节奏控制为主要特色的语言风格;二、通过传达都市人失落感、孤独感对人性领域的诗意开拓;三、对自由、尊严、爱等人类正面精神价值的张扬和对暴力源头的追问。”

  谈翻译村上春树

  “我倾向于雅,所以引起了争议”

  昨日,成都商报记者来到位于青岛崂山区的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 在5楼的一间办公室等到了上完课回来的林少华,他在这所大学教日本语言文学。正值秋高气爽的天气,61岁的林少华还穿着短袖衬衫,精神抖擞地夹着书本走进房间,他下午有课,办公桌上摆放着三本不同的川端康成的《雪国》,分别是林少华、叶渭渠、高慧勤的译本。他说:“下午课程主要是让学生分析讨论叶译、高译、林译三个版本各自的优劣之处。这个时候不能拿我当老师,而是无情的批评和研究。”

  记者看到办公室的书柜中挤满了村上春树的上百本作品,村上春树在中国内地的译作大部分出自林少华之手,所以目前他还没有在上课时让学生比较过几种不同的翻译。林少华称,“好的翻译可以成全原著,不好的翻译可以谋杀原著。”记者问什么是好的翻译,他称,好的翻译最重要的是应该使之保持原作的文学性。翻译不能离开信、达、雅,“雅”就是艺术审美,但不是漂亮词。他称自己倾向于雅,所以引起了争议,认为他美化了村上。

  记者问林少华,村上是否对他的翻译提出过要求,他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村上说过,能够读起来流畅愉快,那翻译大概就算完美地尽到了翻译的义务。但村上认为,优质的翻译是必须的,不用说是语言能力,但相比之下,最必不可少的是‘充满偏见的爱’”。记者问,什么是充满偏见的爱,林少华理解的意思是“翻译是爱的行为,只有执着地爱翻译的作品,这样的翻译才有生命。”

  今年年初,林少华译完了村上春树的《在约定的场所》。这是他译的第41本村上作品。林少华总共大约翻译了80多部日本文学作品,其中村上是他的“主流”。

  所以,林少华被称为村上春树在中国的“御用翻译”,上个世纪80年代他翻译了《且听风吟》,第二年翻译了《挪威的森林》。林少华称,《挪威森林》多次再版,销量是150万册。今年中秋节,成都一位喜欢《挪威的森林》的酒厂老板托人给林少华送来了以书中一位主角的名字命名的酒。但昨天,他却说不喜欢被扣上“御用”的帽子,“我不太中意‘村上御用翻译’这样的说法。他是日本的大男人,我是中国的大男人。”

  陪村上“长跑”了20多年,他说:“村上春树已经进入我的骨髓,我几乎可以触摸到他的灵魂。”但自从《1Q84》的翻译给了施小炜,林少华告诉记者:“我感到遗憾,失之交臂了。不过也是一种幸运吧,逐渐从翻译转向创作。”如今,林少华教课之余就是创作,翻译不是工作的全部。

  谈与村上春树第一次见面

  “他像一个腼腆男孩,从《挪威的森林》里走出来的渡边”

  林少华开玩笑地说,虽然针对的是鸡蛋,但自己还是十分愿意去看看那只下蛋的鸡。所以,自己和村上春树见过两次面,“一次是2008年10月底,借去东京大学开‘东亚与村上春树’专题研讨会之机,和同样与会的中国台湾繁体字版译者赖明珠女士等四人一同去的。另一次是2003年初我自己去的。”

  林少华说,第一次见面时值冬季,但村上却像在过夏天:灰白色牛仔裤,三色花格衬衫,里面一件黑T恤,挽着袖口,露出的胳膊肌肉隆起,手相当粗硕。头上是小男孩发型,再加上偏矮的中等个头,的确一副“永远的男孩”形象。“没有挺拔的身材,没有洒脱的举止,没有风趣的谈吐,走在路上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看到了从《挪威的森林》里的渡边,一模一样的感觉。”

  林少华记得,村上春树问他路上如何,他笑道:“东京的交通情况可就不如您作品那么风趣了。”气氛随之放松下来。两人整个交谈当中,村上不大迎面注视对方,眼睛更多的时候向下看着桌面。声音不高,有节奏感,语调和用词都有些像小说中的主人公,同样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笑容也不多。“我想,他大约属于他所说的那种‘心不化妆’的人———他说过最让人不舒服的交往对象就是‘心化妆’的人,他的外表应该就是他的内心。“

  林少华带着录音机去见村上春树,聊天花了1个小时。回国后,将两人的谈话内容翻译为中文,保存对话实录,昨日,他还把收藏多年的实录特意展示了出来。

  林少华对谈村上春树

  就兴趣而言

  村上并不看重诺奖

  因为诺贝尔文学奖,林少华被困扰了七八年的时间。他说,每年到了10月初,日本媒体就联系到他,要他在那个特定时刻守在电话机前等候接受采访,但年年落空。

  去年,莫言获奖。日媒纷纷打电话恭喜林少华:“你们中国的作家莫言获奖,恭喜!”林少华说,若村上获奖,他作为译者脸上有光,从“小资”作家的译者,一下子蹿升为大牌诺奖作家的翻译家;而莫言获奖,他作为中国人脸上有光,使得自己从眼巴巴酸溜溜的“他者”变为扬眉吐气顾盼自雄的“当事者”。最后渐渐聚焦于一点:莫言这次获奖是不是因为翻译得好。

  记者看到两人的谈话实录中,第一点谈到关于创作原动力。林少华问村上:“是什么促使你一直笔耕不辍?”村上回答说:“我已经写了二十多年了。写的时候我始终有一个想使自己变得自由的念头。在社会上我们都不是自由的,背负种种样样的责任和义务,受到这个必须那个不许等各种限制。但同时又想方设法争取自由。即使身体自由不了,也想让灵魂获得自由———这是贯穿我整个写作过程的念头,我想读的人大概也会怀有同样的心情。实际做到的确很难。但至少心、心情是可以自由的,或者读那本书的时候能够自由。我所追求的归根结底大约便是这样一种东西。”

  第二点,是关于孤独。村上的观点是:“我是认为人生基本是孤独的。”

  第三点,关于诺贝尔文学奖。林少华问村上如何看待获奖的可能性。村上说:“可能性如何不太好说,就兴趣而言我是没有的。写东西我固然喜欢,但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的正规仪式、活动之类。说起我现在的生活,无非乘电车去哪里买东西、吃饭,吃完回来。不怎么照相,走路别人也认不出来。我喜爱这样的生活,不想打乱这样的生活节奏。而一旦获什么奖,事情就非常麻烦。因为再不能这样悠然自得地以‘匿名性’生活下去。对于我最重要的是读者。例如《海边的卡夫卡》一出来就有三十万人买———就是说我的书有读者跟上,这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获奖不获奖,对于我实在太次要了。我喜欢在网上接收读者各种各样的感想和意见———有人说好有人说不怎么好———回信就此同他们交流。而诺贝尔文学奖那东西政治味道极浓,不怎么合我的心意。”

  第四点,关于中国。林少华说从村上的小说中可以感觉出对中国的好感,问他这种好感是如何形成的。村上回答说:“我是在神户长大的。神户华侨非常多。班上有很多华侨子女。就是说,从小我身上就有中国因素进来。我的一个短篇《去中国的小船》,就是根据小时———在神户的时候———的亲身体验写出来的。”最后我问他打不打算去一次中国见见他的读者和“村上迷”们,他说:“去还是想去一次的。问题是去了就要参加许多活动,例如接受专访啦宴请啦。而我不擅长在很多人面前亮相和出席正式活动。想到这些心里就有压力,一直逃避。相比之下,还是一个人单独活动更快活。”

  其实,村上并非没来过中国。1994年6月他就曾从东京飞抵大连,经长春、哈尔滨和海拉尔到达作为目的地的诺门罕,一个普通地图上连名字都没标出的小地方。村上来了两个星期,他的目的当然不是观光旅游,而主要是为当时他正在写的《奇鸟行状录》进行考察和取材。那时村上在中国自然也谈不上出名。因此中国之行基本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看过他在哈尔滨火车站候车室里的照片,穿一件圆领衫,手捂一只钻进异物的眼睛,跷起一条腿坐着,一副愁眉苦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成都商报记者 陈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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