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不能被淡忘——访西园寺一晃先生

　　王艳磊摄

　　西园寺一晃先生现任东京都日中友好协会副会长、日本工学院大学孔子学院院长等职。曾于1958年至1967年在北京生活，归国后进入朝日新闻东京社，常年从事中日友好事业。其父亲为西园寺公一，日本政治家、参议院议员，于1958年出任日中文化交流协会理事、亚太和平理事会副理事长，是中日邦交之前，中日民间外交的先驱者，被称作民间大使。在中国期间(1958年至1970年)，曾与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交往深厚。

　　西装革履、拎着公文包，笔挺的身板、步伐有力，这就是西园寺一晃先生。不久前，记者在北京采访了71岁的他。

　　难忘的儿时记忆

　　41年前的9月25日，田中首相访华，准备签署中日邦交正常化文件。西园寺先生对当年建交的情况记得十分清楚。他对记者说：“我们不能忘记建交的历史啊！”的确，时光已经过去了41年，中日建交那段历史仿佛已淡出现在人们的记忆，但先生不同，这段历史对他仍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先生说，周总理曾经郑重地说过：“喝水不忘掘井人”，这是对为中日友好事业付出努力的所有人士的肯定。

　　西园寺一晃先生回忆道：“1958年，我们来到北京不久，周总理夫妇便在中南海西花厅接见我们一家，一起进餐。当时周总理对我说了两句话。一是，今后你将在北京生活，要广交朋友。这些朋友今后肯定会成为你宝贵的财富；另一个是，今后你在北京生活会见闻到各种各样的人或事。中国有很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如果你发现了缺点、不足、错误的话，不要客气，直率地向你父亲提出来。我从外国友人那里听了很多奉承话，但并不喜欢听这些。” 

　　正是这样的经历使西园寺先生萌生了为中日友好做出努力的使命感。“回到日本后，我进入朝日新闻社工作，尽可能地把真实的中国展现给日本民众。”

　　郭沫若先生的话也让西园寺先生记忆犹新。“有一次我们去郭沫若先生家里做客，郭先生对我说：‘日本军国主义曾经侵略了中国，给中国带来了巨大灾难，日本人应该对此反省，许诺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为了实现这一承诺，日本绝不能忘记这段历史。中国人应该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让我们向前看，一起考虑未来中日关系的建设。这样的关系才最理想。’遗憾的是，现在的日中关系与老一辈的期待背道而驰。”西园寺先生说。

　　铭记23年间的历史

　　“对于现在的日中两国的年轻人来说，我认为了解新中国成立之后至1972年日中建交这23年间的历史很重要。”西园寺先生强调道。

　　西园寺先生回忆道：“周总理曾对我说，早在50年代初，中国就想与日本建交了。但那时，存在两个障碍。一个是日本接不接受这一提议，另一个是中国民众的情感问题。当时，中国民众对于日本的憎恨堆积如山，‘我们中国发展强大后，一定要报复日本人’等呼声强烈。面对这样的情况，周总理表示，绝不原谅那些军国主义侵略者，但日本民众也是受害者，我们需要友好，这对双方乃至亚洲至关重要。”

　　“新中国成立后，周总理亲自向日本两次喊话，其中一次是在政治协商会议中提了出来。中国驻日内瓦总领事也向日方提交信函，日本都没有理会。后来中国还把遗留在境内的日本妇女、儿童以及战争俘虏全部安全地交还日本。这一举措，感动了日本民众。日本民众举国批判政府，从此，日本国内对于与中国建交的呼声日趋高涨。”西园寺先生评价道，这是新中国政府对日政策的胜利。

　　在这样的情形下，中日双方需要一个桥梁为建交做准备。西园寺先生说：“一番考量后，最后决定我父亲担任这一重担，这是我一家人来中国的原因。”在驻华长达12年零8个月的时间里，西园寺公一先生担当起沟通中日两国在政治、经贸、文化等各方面交流的重任。他在北京台基厂大街1号的办公室成为中日交流的一个重要窗口。

　　正是日本民间的巨大推动，反华的佐藤荣作内阁倒台后，田中首相于1972年做出了中日建交的最终决择。

　　西园寺先生郑重地说：“日中两国实现今天的友好的确来之不易。日本前社会党委员长浅沼稻次郎几次访问中国，与周总理会面。在日本，他为了推动早日建交四处奔走，最终因积极宣传日中友好被右翼当场杀害。奔走呼号，流血牺牲，老一代人为日中友好努力的历史，日中两国的年轻人千万不能忘记。”

　　民间交流很重要

　　西园寺先生说：“当年所打下的日中民间交流的基础仍然牢固。从我的角度看，重视民间交流是一种经验。”“当政府之间关系恶化的时候，必须重视民间的作用。”西园寺先生强调道。

　　当记者问到当前日本的右倾化会不会带来中日之间的冲突时，西园寺先生说：“从根本来讲，日本人还是希望与亚洲、与中国人民友好，其思想基础比较牢固。目前的问题还是政治家不明智，日本的媒体也有偏见。教育的缺失使日本年轻人并不了解战争的可怕。”

　　西园寺先生语重心长地说：“我现在最想向日本民众传达的是，中国在走和平发展道路。邓小平先生说中国在将来就算变得强大，也不会实行霸权主义。我现在也担任着北京大学的客座教授，去做讲座时，我每次都会和中国的学生们讲，邓小平先生的话让我很感动。但是，现在中国是否搞霸权已经不是邓小平先生能够决定的事情了，得由你们年轻一代自己决定。在人类历史上被称为强国的国家有很多，从古罗马一直到苏联、美国、日本还有德国，他们具备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实行了对外侵略与霸权主义。中国要不要这样做，是现在中国的年轻人自己需要决定的事情。” 

　　从事中日友好的过程中也有过不愉快的事。“这些我都习惯了，也许公开宣传日中友好会有危险，但我并不害怕。”西园寺先生坚定地说道。

　　正如西园寺先生所说“日中友好是宿命”。在地理位置上，中日两国作为隔海相望、一衣带水的邻邦和重要的亚洲国家，相互存在着重要的战略利害关系。作为日本工学院大学孔子学院院长的西园寺先生面露微笑地说：“令我欣慰的是，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开始学习中文，我们现在也开设了幼儿班。这说明越来越多的家长希望孩子能够说中文，了解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