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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巨才:画里画外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9月17日09:37 来源:中国文化报 王巨才

  与陈奕纯同志认识时间不长,但对他的才学倾慕已久。从报刊上陆续看到他的不少散文佳作,写得很灵动,很纯净,精思妙悟,情采斐然,有很强的感染力。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说过,写文章是要讲“情采”的。“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扬。”又说,“繁采寡情,味之必厌;质而无文,行之不远。”陈奕纯显然是深得个中奥妙的。他的文章,“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体物叙理,情感真切,吟咏所发,志趣深远,让人在分享审美愉悦的同时,也常获得诸多心灵抚慰和关于自然、社会、人生方面的启迪,因而很受读者欢迎;能在“冰心散文奖”“郭沫若诗歌散文奖”“老舍散文奖” “徐霞客游记散文奖”等全国性的评选活动中屡屡获奖,自在情理之中。

  陈奕纯的专业本行是美术。北京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的《国色天香》、贵宾厅的《泱泱万里尽朝晖》等主画,都出自他的手笔。他的散文,大都与美术实践活动有关,写他对生活的感悟、思索,写创作的缘起、构想,写挥笔的心境、追求,写付出的艰辛和收获的喜悦。二〇〇八年四月,他接受了为人民大会堂澳门厅绘制主画的任务,画的题材和主题都是由他创意,经专家评审全票通过的。这幅六百多平方尺的画作,以千姿百态、姹紫嫣红的工笔莲花表达庆祝澳门回归的欢欣之情。在《时间的同一个源头》这篇散文中,他写道:“返回广州之后,我一连四五天,吃饭不顾,睡觉不顾,什么都干不了,满脑子都是‘新澳门’‘新莲花’这些字眼儿,整个人简直疯掉了似的。”他浮想联翩,深为中国近代以来割地赔款的屈辱历史而痛心,又为日出东方、盛世来临感慨万千,“决心倾尽全力,画好《盛世欢歌》,以一个普通中国人的方式来庆祝澳门回归十周年。”为此他研究了诸多前辈花鸟大家的画作和画论,思考“怎样才能意出古人之外”。他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一朵充满灵性的莲花”,构思如何画她的风骨,画她的呼吸,画她“白里透红的皮肤、皮肤颜色的变化、变化时的自然法度”,力求“一点点在宣纸上还原她圣洁的美,高远的美”。此后,便以一整年的时间,宵衣盰食,投入这幅“千年一瞥,惊心动魄”的巨作绘制。其间,因劳累过度而罹患急性脊髓炎,病体支离,几度休克,仍锲而不舍,昼夜辛劳。画作展出,受到各界人士的交口称赞,而这篇抒发创作激情的文章在“我心中的澳门”全球华文散文大赛中斩获一等奖,也正是天道酬勤,实至名归。

  凡有作为的艺术家,总会以虔诚之心去切近生活真实,“聆听大自然最微妙的呼吸”。(《金兰湖情思》)在这些记述创作甘苦和心路历程的文章中,我们更多感受到的,是画家那种高尚的、健康的审美趣味和艺术追求,是可贵的家国情怀和饱满的时代激情。二〇〇八年初,陈奕纯蒙生了创作一幅大型群虎图的计划,反复构思,画画停停,笔下总找不准感觉。那一年春节,南方遭遇严重雪灾,奕纯所在的城市,生产生活陷入极度困难。紧急关头,党中央领导全国人民,凝聚全社会力量,开展了一场抗击冰雪英勇斗争。陈奕纯说:“那段日子,一幕幕英雄事迹和一次又一次的感动时时闪现于眼前。也正是在那种不畏艰险、英勇奉献的力量感召下,我萌发了与严寒抗争、画完群虎图的决心。于是,经过十天十夜的拼搏,终于完成了这幅长卷式的大型工笔画,并以浑厚的隶书题下‘雄风万里图’,整个画面虎啸生风,龙飞云起,祥瑞东降,正是‘云飞剑舞雄千里,目电声雷震八方’的气势。”这幅画后来被人民大会堂收藏,奕纯说:“我想也因它所蕴含的精神力量之魅力吧。威武勇猛、激昂不屈,是虎之魂、人之魂,更是民族强大之魂!”可以看出,以积极健康的心态拥抱生活、体察事物,从时代生活中汲取题材、主题、激情、灵感,正是陈奕纯为画为文保有生机和魅力的不竭源泉。

  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陈奕纯童年时代是在一个非常偏僻的乡村度过的,他对那段生活记忆尤深,写过许多怀乡思亲的作品,情感真挚、笔致温婉,读来亲切朴实,每每动人心弦。印象深刻的是两篇怀念母亲的文章。一篇叫《乳名》,写的是在一个风雪之夜,独居都市的他恍惚中似乎听到母亲呼唤自己乳名的声音。“大人叫乳名,总是甜甜的。”这让他不期而然地想起:“漫漫冬夜里母亲的唠叨。总也扯不完的唠叨。母亲说,三儿啊,别看你现在小,不知道有家有妈的好,等你长大了离开了家和妈,你就知道家和妈的好了。”在另一篇名为《看着你一天天苍老》的文章中,奕纯写到他突然发现母亲已经苍老时的悲凉与怅惘:“我从来不知道母亲有一天会苍老……可是忽然之间,母亲说老就老了,没有一点理由,老得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这种刻骨铭心的乡恋情感,我们每个人都有体验,阅读是座开启记忆的闸门,激起强烈共鸣而慽然动容!

  这里,不能不说到陈奕纯散文的语言文字之美。在我看来,那是一种蕴藉绵长的文字,充满灵性的文字,有汁有味、优美传神的文字。他写丹霞山:“好一片着了火的霞光,好一片着了火的山!霞光的源头是霞光,山的源头是山!一挥手,火,咆哮着,奔涌着,一路飞跑着就上来了。”写太阳:“滇西高原的阳光潮湿而发烫。”“阳光一碗碗泼过来,一捧捧泼过来,‘哗啦啦’,散发出青稞酒的一股股火辣和粗犷的烈性,泼得我们无处躲着,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好过瘾哪!”写云:“云,哪怕只有一朵,都会成就一段天上的爱情。云在天上悠闲地行走,姗姗款款的,娉娉脉脉的,小妖精似的,把一个人的心尖尖撩得痒痒的。”而最能代表奕纯语言特色的,也许是那篇描写夜幕下两只小狗暗中寻觅的《月下的狗声》:“山月照得累了,河水不响,风也不响,大山的影子鬼鬼祟祟就出来了。就看见了影子。就看见了山月下的门‘吱扭’一下,亮出一道缝。”“也就几秒钟,一条影子从门缝里蹿出来,‘呵哧呵哧’的,肚皮贴着地皮,一股烟似的刮了出去,逃遁在小巷外的月下。”记得陈奕纯说过,他的一些文章,往往要一遍一遍地改,一年两年地写,是靠笨功夫磨出来的。毫无疑问,他的这些生动鲜活、充满诗情画意的文字,固然与其艺术天分、艺术感知力分不开,但归根结底,还是得益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着追求。

  陈奕纯除散文以外,也写小说,写短篇也写长篇,又写诗歌,属文学多面手。而如前所说,他的专业是绘画,单就文学创作而言,应当算是一名身手不凡的闯入者。这真是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但仔细想来,类似这样在文学和艺术领域跨界双栖而又取得不俗成就的,也真不乏其人。就近现代以来,像于右任、沈尹默、丰子恺、苏曼殊、吴昌硕、马一浮,以及我们所熟知的黄永玉、汪曾祺、范曾、陈丹青、冯骥才、韩静霆等,就都是在绘画和书法方面享有盛名,又能写一手漂亮诗词文章的人物。这就容易让人想到,无论是写作还是绘画,或者从事别的艺术门类,要想有大的作为、大的气象、大的建树,必须有较全面和深厚的思想修养、文化学养和艺术素养。离开这些,固然也可凭天资、技巧和灵感去创作,但要想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家”,能为国家民族做出贡献,恐怕正如古人所说“缘木求鱼”“聚沙建塔”,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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