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说

　　蒋韵《朗霞的西街》

　　岁月悠长曲款款

　　蒋韵笔下的故事都是吟唱出来的，她娓娓道来的一切，都能让人感到一种近似于永恒的节奏和韵律，那是悠远的人类的呼吸，是经久的世间的喟叹。《朗 霞的西街》(《北京文学》2013年第8期)中，西街是古旧悠绵的，那里有丝丝缕缕缠扯不清的人和事，蒋韵于不经意间舒缓地讲述了女主人公家的茅厕“活泼 地”，却不忘埋下一个突兀的“惨烈”二字作为悬念。母亲马兰花18岁嫁给国军连长(朗霞的生父)，却又守了寡。她委婉谢绝关心她的适婚对象赵彼得大夫，与 老女佣孔婶相依相扶，又与邻居吴锦梅交好。随着朗霞的长大，朗霞对后院“活泼地”有了警觉和幻异……故事的高潮是朗霞意外撞见了“白毛鬼”，这原是大人吓 唬小孩的一个“虚诞由头”，如今却真的就有——原来，白毛鬼不是真的鬼，而是躲在地窖里8年未死的那个国军连长……朗霞无法再待在这古老幽悠的西街，她离 开了自幼居住的老宅，流落他乡。乐曲在此并未戛然而止，却把赵彼得不渝的情怀推向人生的高潮，展现了人性本真的爱和善。这份人世间少有的温暖让坠入黑暗中 的朗霞在最痛苦的煎熬中选择了择善而生，获得了精神的成长。

　　蒋韵的故事没有《高山流水》般的高尚情怀，更不似《广陵散》隐含咄咄杀机，只是《平沙落雁》，缓缓地俯冲、降落，在沙滩上安然入睡……但这舒缓、悠游中却蕴含着奇曲和惊骇。

　　孙频《无相》

　　尊严与耻辱，痛苦和残忍

　　孙频的中篇小说《无相》(《长江文艺》2013年第8期)从一个狭小的角度，写出了人性的幽微与挣扎。两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不期然有了瓜葛：拥 有地位和财富却又孤独的廖教授为支援贫困生于国琴，每个月往她的饭卡里打300元生活费。随后，系里安排于国琴勤工俭学，每周去廖教授家帮忙做家务。于国 琴抱着还债兼感恩的心理去了廖教授家，廖教授似乎也盼望着她的到来。于国琴来自贫穷落后的吕梁山区，那里至今延续着一个悖谬常理的乡俗——拉偏套，即女主 人可以任意寻找其他男人来贴补家用，交换条件就是“性”。后来，廖教授“请求”于国琴接受他额外的金钱，于国琴一边惴惴不安，一边又不得不收下这钱。她分 明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正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渐渐长出了血肉联系”。这同时，于国琴又开始莫名地等待着什么，她早就猜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终于，有一次， 老教授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孩子，你把衣服都脱掉好吗？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好吗？”而于国琴心底的那声呐喊是：“它终于来了。”

　　小说对于国琴矛盾纠结心理的展示，细腻精准而又尖锐直白。于国琴离开家乡走进学府，无时无刻不想和过去的耻辱告别，却不幸又陷入大山里妇女命运的桎梏重复中，她因尊严的丢失而悲痛，因遭受的耻辱而残忍，这是我们时代的悲哀和大不幸。 (刘晓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