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树根：纯真笔记

　　爱妻钱庆华生前是一位小学教师，经常讲一些学生的趣事给我听，言语之间满是孩子们的纯真和她对孩子们的爱。我鼓励她把这些生动而有趣的生活记录 下来，于是，退休后的妻子每天写一件事，哪怕在病痛中，她也坚持写一些，或许在这回忆的过程中，她会重新体会自己青春的光彩、浓浓的师生情，而更加幸福、 乐观和自信。到去世，她积攒下120则小笔记，整理出这些并不华美、也未见得多么文采斐然的记录呈现给读者，无非是想传达为人师者的情怀，以及多彩而有趣 的童心世界。           

　　“犟”孩子

　　有“叛逆”性格的孩子我见多了，但是脾气这么“犟”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是我同事班里的一个孩子，因为不听老师的话，还经常和其他小朋友打架，老师没办法，只好去向家长“告状”，受欺侮的小朋友的家长也去向他父母 告状，把父母气得不行，什么软的、硬的办法都用过了，有时甚至不给他吃饭，把他绑在椅子上打，他就是不讨饶。有一次，被父母毒打一顿之后逃到一家酒店门 口，等父母找到他时，已经在台阶上睡着了，父母把他抱回家，他醒来一看自己睡在床上了，又爬起来跑到酒店门口，一直待到天亮。第二天他照常来上学，好像什 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个孩子以后不知怎样了。

　　光屁股

　　我们学校的南面有一条河，叫“南门江”，9岁的儿子很喜欢游泳，起初，是我陪着他去的，后来我因为学校里事情忙，让他一个人去游泳。有一天，儿 子出去快半天了，天也开始黑下来了，儿子游泳还没有回来，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去找他吧，一时又走不开，正好出差在外的爱人回来了，他急急忙忙地跑到南 门江河边，只见一个人蹲在河边，正是儿子，叫他上来他也不肯，说：“爸爸，我的衣服、塑料鞋都给别人拿走了，我赤膊回来难为情。”“那你现在好回去了？” “你背我，前面就不会被人看见了。”说得他爸爸哈哈大笑，背着光屁股的儿子回来了。

　　不聪明的原因

　　有个小朋友成绩很差，经过家庭访问，才知道妈妈在怀孕时因为营养太好，致使孩子太大生不下来，医生是用产钳把他钳出来的。有时妈妈会对儿子说： “你是用产钳钳出来的，所以头像个橄榄、长茄子。”一次，一道题老师教了多遍他仍然会，老师生气地说：“你怎么会这样笨？！”他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的头对 老师说：“这个头是用钳子钳出来的，钳的时候聪明脑子流掉了。”

　　摇钱老师

　　我们学校有5个姓钱的老师，小朋友为了叫起来方便，把3个女老师按年龄分成大钱、中钱、小钱，男的叫男钱，可还有一个也是中年女老师，再也不好分了，不知哪个小朋友给取了个“摇钱老师”。那个老师责怪小朋友没有礼貌，可小朋友在背后说：“因为她经常摇头呀。”

　　11岁的女孩

　　学生杜某，11岁就来月经了，刚巧母亲出差，她以为自己的“小小”破了，又不敢告诉父亲，自己的内裤换不够，把母亲的所有内裤都拿出来换，只要有一点点血就换一条，换下后丢在床底下。待母亲回来时因为找不到替换的内裤问女儿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从这个事例意识到：应当及早给学生上生理卫生课。

　　钱到哪里去了？

　　还是在劲松小学的时候，大儿子和大女儿都已上学了，当时，我是负责全校报纸收订工作的，由我先向学生把订报的钱收起来，然后再去邮局统一订，那 个学期一共收了13元多一点。那时我的工资是全镇最高的——50元，这13元也算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当我要去邮局订报纸时，却发现钱没有了，大概是大女儿 先叛变了哥哥，我也猜到是儿子这个调皮鬼干的，一问，果然问出来了。我要他把钱拿出来，他却把我领到操场上去。那时操场四周是用破砖瓦垒起来的围墙，还有 一个土坯司令台。他要我背过身去，蒙上眼睛，他才从一个又一个的破墙洞里把钞票挖出来。因为塞的洞洞多了，也有忘记了的，但绝大多数是挖出来了。后来我问 他为什么要把钞票塞在墙洞里，他说墙洞里有蛐蛐，把它们堵住了，以后捉起来就容易了。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分床睡

　　叶某已经五年级了，但还要同爸爸妈妈睡一个被筒。爸爸妈妈劝了好多次都不肯，甚至在爸爸妈妈的床边给她搭一张小床也不肯，她妈妈实在没有办法，找到我说：“钱老师，叶某最听你的话了，请你劝劝她吧！”

　　我答应了，找来叶某，说：“你长大了，应该同爸爸妈妈分开睡了！”还讲了一些一个人睡觉卫生之类的道理，想不到叶某说：“爸爸妈妈这么大，为什 么要睡在一起呢？他们为什么不讲卫生呢？”这可把我给问住了，尽管我又讲了一些其他的理由，叶某也答应听钱老师的话，同爸爸妈妈分开睡，但总是那么勉强。 后来，叶某还同爸爸妈妈睡一张床的事不知怎么被其他的女同学知道了，她们讥笑叶某是个胆小鬼，是个小毛头。我立即制止了这种讥笑，但是叶某反倒因为被讥笑 决心同爸爸妈妈分床睡了。

　　养    鸡

　　有一年，我们养了几只小鸡，给儿女增添了不少乐趣。大儿子倪卡带着大妹妹倪威去掘蚯蚓，晚上，在爸爸妈妈带领下去马路的电灯光下捕捉蝼蛄，嘻嘻 哈哈其乐无穷。两兄妹还捉毛毛虫、螺蛳(挖肉)给小鸡们吃，花样百出，从不厌倦。有时倪威放学一走进寝室，小鸡们就跟在她身后，一边叽叽喳喳地叫，一边用 嘴啄她的裤腿，她就会用小手抓一把米给它们吃。倪卡有时把给小鸡们吃的东西放在自己的舌尖上，让小鸡们争着来吃。有时，他靠在学校操场的大树下晒太阳，小 鸡们一只只地跳到他身上，你拱我挤地跳来跳去。胆子大的甚至去啄他的头发、衣服。倪卡会从心里笑出声来。有一天，一只老鹰突然从天空扑了下来，把一只黑小 鸡给叼走了，他伤心地哭了一场。有一只最大的鸡养到了9斤。一次因为来了客人，大儿子也正好不在家，我们把它杀了，大儿子回来抱着鸡大哭了一场，说：“这 只鸡的肉我是坚决不吃的！”

　　这不是民间故事

　　有一个小朋友的爷爷，因为历史问题而劳改过，并在劳改时受了伤，成了残疾人，因而行动不方便，日常生活也不能自己料理，长年累月不洗脸，不洗 手，不洗脚，衣服也没有人帮他洗，当然很脏了。小朋友的妈妈借口说爷爷脏，专门给他弄了一只碗，固定给他盛饭、吃饭，而这只碗也从来不给他洗。小朋友看了 很难过，劝妈妈不要这样对爷爷，妈妈反而骂他多管闲事。

　　一天，小朋友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块木头，放学后就在家门口用凿子凿。一天，两天，终于凿成了一个小木盆的样子。他妈妈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做木盆！”

　　“做木盆干什么？”

　　“等你老了给你盛饭吃！”儿子一本正经地回答。

　　妈妈大为震惊，羞愧满脸地说：“儿子，我错了！”

　　不可思议

　　一个同学叫许开兴，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每次数学考试都不及格，老师花了好多精力帮助他，仍然“不开窍”。“唉，有什么办法呢？到六年级毕业，送出算数。”数学老师摇头叹气。

　　社会上第二产业的风气也刮进了小学校，一天晚上，许开兴端了一只脸盆，盆里养着大小不一的小金鱼，在街上卖，最小的每条0.25元，中等的每条 0.35元，大的每条0.45元，有人买他的金鱼，他头脑清楚，几角几分，一点不错；平时，小朋友向他借几角几分钱，还的时候几角几分钱，也一点不错，真 有些让人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