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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 离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9月06日09:20 来源:中国作家网 【爱尔兰】谢默斯·希尼

 

 

 

  一

  因尼什波芬①,一个星期天早上。

  阳光、泥炭烟、海鸥、船台、柴油机。

  一个一个我们被交接到一条小船里,

  每次小船都要可怕地下坠

  和摇摇晃晃。我们三三两两

  紧张地挤坐在拐角的短椅上,

  顺从,刚刚亲近起来,除了船工

  无人说话,当船舷下沉

  似乎每时每刻都会进水之时。

  大海非常平静,但即便如此,

  当引擎反冲,我们的船工

  晃动身体以保持平衡,伸手够舵柄时,

  我还是对渡船本身的不稳和重量

  感到惊慌。给我们担保的东西——

  那快速反应、浮力、游泳等等——

  一直使我苦恼。在我们去航海,

  平稳地驶过深邃、宁静、

  清澈透明的水面的时候,

  我总是觉得,仿佛从另一条高高

  航行在空中的船上俯瞰,能看出

  我们多么冒险地驶入清晨,

  徒劳地爱我们光着、低垂、被点数的人头。

  二

  Claritas②,这漠然无泪的拉丁语单词

  完美适合那水边的石碑,

  在那里耶稣站起,双膝不湿,

  施洗者约翰把更多的水

  浇在他头上:这一切在明亮的阳光里,

  在一座大教堂的门面上。硬朗、

  纤细、弯曲的线条代表

  流动的河水。下面,在线条之间

  奇异的小鱼熙来攘往。没有别的。

  然而在那完全的可见性之中

  石碑洋溢着不可见的东西:

  水草、匆匆而去的被搅动的沙粒、

  阴暗而无阴影的河流本身。

  整个下午,热浪在台阶上颤动,

  空气——我们在其中直面我们的眼睛——颤动,

  好像代表生命本身的曲曲折折的象形文字。

  三

  从前有一回我那没淹死的父亲

  走进我们的院子。他曾去河岸边

  一块田里给土豆喷洒农药,

  却不愿带我一起去。马拉喷雾器

  太大又是新型的,硫酸铜有可能

  烧了我的眼睛,那马是生手,我

  可能会惊了马,等等。我朝屋顶上

  一只鸟儿扔石子,随便为了什么,

  同样也为了听石子的咔啦啦响,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我在屋里,

  从窗口看见他,目光散乱,

  垂头丧气,没戴帽子显得古怪,

  他的脚步失控,他的惊魂甫定。

  他在河岸上拐弯的时候,

  那马发了呆,直立起来,把大车

  和喷雾器等等一切都颠错了位,

  于是整套马车跃入了一个深深的

  漩涡,马蹄、链条、车辕、车轮、马身

  和马具,全都跌下世界,

  那顶帽子早已欢快地沿较平静的

  水域漂流而去。那天下午

  我面对面看见他,他向我走来,

  拖着出自河里的湿漉漉的脚印;

  自那以后,我们之间就

  再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可发生了。

  (傅  浩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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