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科幻教父罗伯特·J.索耶

　　作为一名科幻作家，罗伯特·J。索耶对地球的未来超级乐观，他认为人类有能力欣赏别样的文明。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本报记者 赵妍 发自上海

　　加拿大科幻教父罗伯特·J。索耶(Robert J. Sawyer)是科幻小说界仅有的包揽雨果奖、星云奖和坎贝尔奖最佳长篇奖的八位作家之一。他先后出版过22部长篇科幻小说，获得全球各国多种科幻奖项40余次。

　　写作硬科幻的索耶，其科幻小说几乎涉及每一个科学门类，包括量子物理、心理分析、古生物学、古人类学、意识研究、天体物理、宇宙学、遗传学、机器人、博弈理论、信息理论等。每一种流行的科幻小说叙事模式他都尝试过，从恐龙复活、时间旅行到太空侦探、平行宇宙。

　　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索耶的作品便已经在中国的科幻界流传，而他1999年的作品《未来闪影》被改变成美剧，更是让他成为在中国最具知名度的外国科幻小说家之一，拥有一批忠实的读者。大部分索耶的重要小说都已经在中国翻译出版，比如“恐龙三部曲”和《金羊毛》《计算机中的上帝》等。2007年夏天，他曾和奇幻小说家尼尔·盖曼一起受邀参加在成都举办的世界科幻·奇幻大会。近期，他的两本新书《触发》和《人性的分解》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

　　“这是前所未有的好时代。全世界都看到了中国经济的繁荣。”时隔六年，应果壳阅读邀请来到上海做演讲的罗伯特·索耶接受了时代周报记者专访，招牌的“夸张”笑容下，这位“自认为是英国伟大的科幻小说家H.G。威尔斯的传人”有着科幻世界里罕见的对未来的乐观态度。

　　见识美剧影响力

　　时代周报：你怎么看自己的小说《未来闪影》被改编成电视剧？

　　索耶：我在把版权卖出去之前，与来自洛杉矶的Jessika Borsiczky、David S. Goyer和Brannon Braga三位执行制片人坐下来谈过。那次会面他们就跟我大致讲过，如果把《未来闪影》改编成美国电视剧，有一些可能需要作改动。如果我不喜欢改动，我那时候就可以拒绝他们的提议。但是我的确能够理解他们改编《未来闪影》情节的内在逻辑。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并没有获得预想的成功，因为这部剧只拍了22集就被砍掉了。但我不打算做一个马后炮，说一些批评的话，然后假设如果我来做的话会如何如何。在剧本的一些细节上，我和David Goyer有过无数次激烈的争论，我猜有一半以上的次数是我赢了争论，所以可以说制片方每一集都征求了我的意见，而且第19集的剧本是我写的。我也因此交到了不少朋友，让以前不知道我作品的人知道了我，出了名、还赚了不少钱。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

　　时代周报：这是否让你在写作风格上也有所变化？这次新出的中文版《触发》，整个故事非常好莱坞化，像一部动作片—听说《触发》也会改编成一部好莱坞科幻电影？

　　索耶：嗯，的确有变化，但非常谨慎。《未来闪影》的改编加入了许多阴谋和惊悚的元素，各种爆炸、逃亡、枪击，这部电视剧给我带来了更多的读者—你不得不佩服美剧带来的影响力。

　　所以，当人们开始阅读我的小说，大部分人还是很喜欢的。但我相信他们已经意识到，至少我自己意识到了，他们并不太能够在我的小说里读到这些阴谋、惊悚、枪击的情节。一定程度上，电视剧《未来闪影》是Robert Sawyer与Brannon Braga(《24小时》作者)的结合。我觉得这种结合很有意思，索性自己也写了一本这类惊悚风格的小说。这部小说将变成电影，我本人担任编剧。我来中国之前已经开始剧本的工作了，回去之后将继续。我对这件事非常兴奋。

　　时代周报：《触发》很明显地带有反战主题，这是从创作之初就设定好的吗？

　　索耶：当然是早就设定好的，或者说在我的想法中一直存在的。我在开始写作的时候，去过几次华盛顿。每次我去，都会去参观越南退伍军人纪念碑(Vietnam Veterans Memorial)。这个名字其实很有趣，纪念碑上列了所有战争中死去军人的名字—退伍军人通常我们会认为是活下来的人。纪念碑上刻着超过5万人的名字，这些人死于一场愚蠢的、毫无意义的战争。其实越南退伍军人纪念碑是少见的、还算不错的战争纪念碑之一。而那个时候，美国总统布什还在为美国发动新一轮的战争，布什想做一个战时总统。无论是布什时期，还是回溯到越南战争时期，战争的可怕总在我脑海中盘旋。

　　这些荒谬的战争已经摧毁了人们的灵魂，整个人类的灵魂。我们战斗、杀戮，却一事无成。太可怕了，我所有的小说都是和平主义的，即便我写作战争，我也以反战为主题。但是你看看美国的电视公开辩论，我觉得对于我这样的科幻小说家来说简直崩溃。

　　“哦，我们不可能负担得起到火星的载人航天计划。”

　　“为什么？”

　　“因为我们必须把这笔钱花在战争上！”

　　美国人的灵魂太可怕了，而实际上他们就是这么做的。美国拥有最聪明的科学家、工程师，却没有崇高的追求。他们为一些军工组织服务或许索性进了娱乐业，没有人追求去火星、月球或者其他行星。这是可怕的倒退。

　　渠道不紧要，重要的是阅读

　　时代周报：或许我们可以把话题换到未来。作为科幻作家，你对未来有什么样的预测？

　　索耶：首先我想说，我们生活在一个最好的时代。我们过着健康的生活，以前会要了孩子的命的种种疾病现在也都一一被医学克服。我们想温暖的时候就能温暖，想凉快的时候就可以凉快，我们有多种多样的娱乐活动，有形形色色的美食。与过去的人相比，我们拥有前所未有的极大的舒适。

　　在我的一生中，我经历过人们为了公民权益和性别平等所作的斗争，我觉得我们已经越来越接近胜利。我们的确还没有会飞的汽车，但或许会飞的汽车并不是一个安全的交通方式；我们也没能仅仅服用一颗药就吃饱，但是这样我们就可以享受品尝美食的愉悦。这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好时代，并且在眨眼之间的工夫将会更好。但我也相信，在抵达最好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社会变革背后的动力非常强大。

　　时代周报：你非常乐观。如果外星人真的存在，会不会有一个像《星际迷航》里那样描述的与不同种族、不同星球的人共处的未来？

　　索耶：我认为可以实现。事实上，加拿大人对世界的一大贡献，我认为是对多元文化社会的可行性作出了验证：人们已经不会再询问你从哪里来，你是什么人，而是将来自不同地方、不同文化的人当做对我们的丰富和补充。这说明我们有能力欣赏人类文明的多样性。当然这样的状态不可能一夜之间发生，但的确不能阻止它发生。50年前，你到一个国家去看，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差别，但是现在你去看，比如在中国，你能看到各种各样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肤色、种族的人的面孔。我的确对未来非常乐观。

　　时代周报：纸质出版很快垮掉已经说了很多年，最近中国的媒体圈也对纸质媒体抱悲观态度，我很好奇一位科幻作家对未来纸质出版行业的态度。

　　索耶：数字阅读肯定会是未来，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太方便了，无论你走到哪里，你可以把整个图书馆带在身边。你可以很容易地查看字典，或者上网阅读，或者随心所欲地设置你想要的类型或者文件大小。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通过iPad，电子阅读器或者智能手机阅读，我自己也经常在我的iPhone上看书。

　　实际上，人们通过什么渠道阅读并不要紧。你通过纸质书阅读我的小说，我很开心，你通过电子阅读器阅读我的小说，我也觉得很高兴，你如果将我的小说做成有声读物，我更高兴。只要人们喜欢我的小说，接受我的作品，通过什么渠道对我来说不是个问题。我的确喜欢纸质书本，事实上我家里藏着大量的书籍，但我同样意识到，我可能是最后那一代或者倒数第二代依然对纸质书怀着感情的人。

　　过去，我都是靠着到人家家里看看书架，根据阅读书目来判断一个人。如果这人没有什么书，我会觉得：天啊，他究竟还能干什么？但这样的判断方式恐怕要变一变了，因为未来很少还会有人在家里占一大块地方陈列书籍。

　　过去十几年，我们已经明显感觉到书店的不景气，越来越多精明的经营书店的人，开始把原来摆放书籍的位置让给了那些所谓“生活方式”的摆设品、工艺品。因为这些东西能创收，我倒并不反对。我觉得只要能让他们能够创收，维系这个古老的行业，没有什么不可以。我们不得不说，纸质书籍出版这个古来的行业，如今已经越来越脆弱。

　　时代周报：你在未来将带来什么作品？

　　索耶：我目前正在写一部新小说，题目暂定为《哲学家的丧尸》(The Philosopher"s Zombie)，书里要讨论的是，大部分人类事实上拥有前意识，或者说人都有先知先觉的能力。这次科幻写作是把意识科学研究和量子物理结合起来。我得花很长时间才能完成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