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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虹影推《53种离别》:用离别串联人生故事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9月03日15:59 来源:深圳商报 钟诗婷
《53种离别》 虹影 著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6月定价:32.00元《53种离别》 虹影 著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6月定价:32.00元

  人物小传 虹影,华人女作家、诗人,中国新女性文学代表之一。1962年生于重庆。代表作有长篇《孔雀的叫喊》、《阿难》、《饥饿的女儿》、《K》、《女子有行》、诗集《鱼教会鱼歌唱》等。(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备受争议的华人女作家虹影最近出版了自传体新著《53种离别》。这部以离别为主题的散文集,延续了虹影以往作品中的反叛,将她的人生故事串联在亲历的53种离别中,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本报记者通过邮件采访了身处海外的虹影,她对记者表示:“那么多加诸于我头上的称号,不管是好还是不好,我想皆不准确。我若要为自己再加一个,应该是‘一个诗人,一个逃亡者,一个中国人’。”

  从小认为自己是个多余人

  《文化广场》:书名为《53种离别:一种自我教育》,“一种自我教育”如何理解?

  虹影:这本书讲的是离别,讲人生,讲我小时候到现在几十年来所经历的生死离别。这个社会里,你的学校你的父母都会给你灌输各种各样的思想。我上小学时,每个孩子争做一个共产主义接班人。可悲的是,我要做什么样的人?要接受什么思想?像我的父母,根本就不管,母亲说:“你别受什么教育,你别想上大学,你做一个普通人,这样会幸福。”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教育。

  像一些邻居,他们会说:“你本来就是一个私生子,你母亲是一个坏女人,你以后也必然是一个坏女人,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改不了,你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他们的思想和行为,已把你固定成一类人。我的哥哥姐姐认为:“我们在社会上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存在给我们带来了耻辱和麻烦,我们上不了学,我们参不了军,我们下乡也是分到最差的地方,我们回城也回不了,都要自己想办法,都是因为你这样的人的存在。”他们把这种思想灌输给我,实际上也是一种教育,我从小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让家人受苦的人,我是一个罪人。

  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无意之中会接受到一千种一万种教育。你碰到一个陌生人,陌生人看到你的某种行为,对你训斥一通。比如人人都顺着大石阶走,而你非要走陡峭的小路,很快到达山顶,便会有人会对你特别看不起,说:“知道吗?你影响了我们爬山,大家都注意到你,放慢了脚步。再说你有什么权力那样做?”在这种公众场合也会受到教育。经常可以看到父母在公共场合打小孩,小孩哭叫不停。大人也不停手。我却想,如果我的母亲这样打我,我会很高兴,可她连打都不打!她不注意也不在乎,我就像别人家的孩子。童年的我,想得到母亲的爱,哪怕她打我,我也觉得是多么的幸福。因为母亲不那样做,我心受到伤,我很小学会思索和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得益匪浅。

  所以我认为,所有的教育归纳起来到了最后是自己在教育自己。那些是从外面涌来的教育之波,只能把你冲到大海深处,在那儿,你自己学会看清身处何地,学会生存之道,学会重新浮出水面,冲向云端和靠岸,最后还是靠你自己。在长大的过程中你成熟、悟到人生的意义,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价值,还是要靠自己。

  写《好儿女花》纪念母亲

  《文化广场》:为什么会写离别的故事?这53种离别中,你最刻骨铭心的是哪一个?最希望哪一个不曾发生?

  虹影:我们出生于世上,就是为了离别,通过离别,看自己和他人,以及这个世界。比如我,至今经历了多达53次生离死别,亲人、爱人、朋友之间的离别,幽深曲折,每一次离别,我仿佛比之前成熟。如果这样的时刻来临,必须面对。几年前有一对夫妻来意大利度假,他们的女儿在都柏林读大学,美如天仙,可是一天穿越马路,被一辆车撞死。天灾!他们悲痛无比。可是他们没有对朋友说,而是出来看世界。遇到我另一个朋友,他对此专门有研究,给他们讲人生巧合,说生命里好多奥秘。后来夫妻俩专门在家中的花园修了一个植物雕像,把所有对亡女的思念转为对这些植物雕像的护理。离别让我们珍惜现在的生活。

  最疼的离别,是母亲的离去。我到现在也未恢复过来,我写了《好儿女花》纪念她,为她一生,尤其是所受的不公正求公平。母亲的一生代表了中国普通的女性的命运。我为她们发出声音,要求社会和世界听见。

  别人再好都不如母亲的坏

  《文化广场》:你在序言中说“母亲一心一意要让我自己面对过去所有的伤疤”,在写作过程中触及到过去的伤疤时,是否有过“希望它不曾发生过”的心情,或者希望借由文字的力量将其扭转?

  虹影:当重新展示内心一些隐秘的事情时,它们给我机会发现内心深处的伤。比如《53种离别》中写我被送到忠县,那是我人生很大的一个伤疤,如果我没有被我妈妈想起,重新把我带回重庆,那我就变成了一个农村妇女。很多年我都做同样的梦,梦到自己在这个乡村的田坎和山坡上乱走、奔跑,没人管我,就是一个野孩子。我不知道去哪,那时候我那么小,试想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对未来一片恐慌,她的心再坚强也会受伤、会疼痛。

  但是命运对我很关照,在我觉得没有希望时,那里的人对我不错(但是再好都不如母亲的坏,我还是很想念母亲)。他们让我的内心得到安抚,正是这种安抚让我日后对别人宽容,对这个世界抱以希望,让我的内心世界不被黑暗灌满,一直有亮光。这样的老百姓跟我沾点亲,但之前完全不认识,他们知道我的背景,但还是对我那么好,让我知道,这世界不是那么坏的,有美好的东西。

  这本书更接近我的诗人内核

  《文化广场》:有评论说“很多人都习惯于粉饰自己的过去,但虹影选择直面过去,寻找尊严”,你认同这个说法吗?

  虹影:是的,我在书写中找到自己,也寻找到尊严。我的内心非常柔软,非常诗性,本质上我是一个诗人,当我回忆起那些与死亡相关,或者是一些精神上的死亡,一些很震撼的事件的时候,我本能地就会用诗的语言去表达。写这本书更接近我诗人的内核。

  《文化广场》:如果说《好儿女花》是自传体小说《饥饿的女儿》的后续,《小小姑娘》可以看做是《饥饿的女儿》和《好儿女花》的补充和注解,那么这本《53种别离》和前几部作品有怎样的联系?

  虹影:是同样的作用。《小小姑娘》是童年的补充,《53种离别》是青少年的补充。我的长篇自传体小说《饥饿的女儿》、《好儿女花》到回忆童年的《小小姑娘》,这是一个系统,读到它们,便可明白我是如何处理矛盾和变化的冲突。写作本身也可让我看到自己的问题,过去将来,写作它们,也让我长大。

  我在写这些故事时写了一组诗《非法孩子》,里面有一首《重庆贫民窟》,这首诗能更好地说明我为何写这些故事。

  我一向看轻也看重争议

  《文化广场》:你如何面对作品里涉及的真实事件所引来的争议?

  虹影:我一向看轻也看重这争议。看轻,是不让其影响自己的创作。看重,是觉得要让作品本身说话。我的创作原则是挑战自己,不重复自己,做一个好的讲故事人。

  《文化广场》:成为母亲以后,你对母女关系是否有了新的体悟?

  虹影:成为母亲后,才明白母亲这两个字的意义,母亲是为孩子而存在的。母亲在,就是这个世界在,母亲不在,孩子就是孤儿。

  我向女儿说过不少故事,她是个好的倾听者。我希望她有自己的个性,包括她的画风,我不期望她受老师影响,我送她去学画画的学校也只是让她玩和会朋友。

  《文化广场》:在海外以中文创作,是否存在一些困境?

  虹影:困境比在中国难,因为没有读者,没有出版者,出版外文难上之难。日本这么小一个国家每年有近二十部作品在美国译后出版,中国呢,十三四亿人口却只有十来部作品出版,包括非文学类。可见中国文学在世界上的地位。

  我一直是一个独行客,不管身在海外或是故土,我一直在学习探索中。如同我在这本书里写道,“我读到激情与疯狂,平静与控制,明白了这些与写作的关系;我读到撒谎和逃跑,占有和名声,看出了这些与水的联系。”这是我的身世和成长,包括海外的经历,与写作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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