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华：还想听格桑花的故事

　　自打那一刻起，那片遥远而圣洁的雪域，就让我产生了无限的思念与牵挂。

　　我弄不懂，为什么当有些事情，特别是无情的天灾降临的时候，人的脑海就会不自主地剧烈翻腾，继而产生高速旋转的强大离心力。这时人的脑壳经高频率的反复撞击会令你寝食不安，身心焦躁，甚至失去平衡，以至迫使你必须以最快的反应兑现最真诚的表达，将大脑中集聚的能量在第一时间有效地平息和释放出来。

　　在那一刻之后的一天，我背负着沉重与不安，还有一支精心筛选的确保书写流畅的笔、一个小本子来到玉树。这之前我已表示了意思，将部分稿费捎了过来，尽管不多，但是我的丝丝情意。

　　玉树，多好听的名字，多美的称呼，满处的玉树，那该是一派怎样的风光与意境？当然是十足的诗情画意。

　　但看到它，我惊讶了，我震颤了，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了似的。它比我想象的似乎还要苍凉，更为憔悴，一副失真的模样。因为这里刚刚发生一场劫难，尘沙四起，河流扭曲，地动山摇。

　　不知是什么驱使，当踏上这块土地，第一件事我就急切地想见到“格桑花”，想亲眼端详想象中的生长在这世界屋脊的最美丽的花，但四月的玉树，“格桑花”还正在沉睡中，还在做着美丽的梦。

　　我停下脚步，站在相对平缓的瓦砾中，四处打量。

　　忽然，不远处我看见一位编着满头小辫子的灵秀活泼的小姑娘，她天使般，从山脚下的帐篷里翩然而来，落到我跟前。

　　这仿佛是老天安排的，她怎么知道我此时迫切得无法再迫切的心情？她一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说要给我讲格桑花的故事。我听了喜出望外，我抚摸着她的小辫子，热血沸腾，像是一位久别的亲人来到了我身边。

　　她吐着雪莲一样芬芳的普通话，像盛开的花瓣凝视着我，小手还不时地比划着，她说我们叫它“格桑梅朵”，“格桑”是幸福的意思，“梅朵”是花，所以我们叫它“格桑花”，它可是幸福的花呦！

　　我发现，此时的小姑娘已渐渐沉浸在她无限深情的世界里，她往她熟悉的方向跑了几步，声调高了许多：“格桑花”的家住在很高很阔很美到处生长着童话的地方，它个子不高，花朵也不大，可有着雪山的性格，风愈狂，它身愈挺；雨愈急，它叶愈翠；太阳愈暴，它开得就愈灿烂。它笑起来的时候，四周的山峦也跟着欢乐，那咯咯咯的甜美，传得很远很远，祖国各地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都听得到的。

　　小姑娘转过身来，神态略显严肃地走回我，她左手拉着我的手，右手指向那片年年盛开“格桑花”的地方，口吻俨然是总结，更像是强调：“格桑花别看它身子小，可一点也不娇气！再大的风，再大的雨，它也不拍。阿爸、阿妈总对我说，从小要学习格桑花的品格，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我讲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她摇着我的手臂，用了很大的力气。听见没有？听见没有？记住了吗？！

　　小姑娘的举动，真的让我听傻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我猛地蹲下来，与小姑娘平视着，激动地点点头，又点点头，使劲点点头。我彻底被小姑娘的一席话打动了，深深地感动了。我赶忙掏出笔和本，拼命地写，不停地记，生怕漏掉一个字，因为我不忍心让小姑娘重复她的金口玉言，何况我做到了没有因我的不专注遗漏了那字字珠玑天籁般的童声。

　　小姑娘，真的是太可爱了！这是我写作生涯中撞击我心灵最为强烈的一次，我几乎调动了我周身所有的血液，参与我的这次创作，尽管是一篇很小很小的东西。

　　玉树啊！你太让我刻骨铭心。小姑娘看我这副神态，反而比之前的她放松和愉悦了很多。她得意地接着对我说：“格桑花”的家乡还藏着很多很多秘密呢，等你再来我们这里，“格桑花”的故事会更多，我还讲给你听。

　　可爱的玉树！可爱的格桑花！可爱的小姑娘！

　　她的清纯与乖灵一直在感动着我，我相信她也在无时无刻感动着青海那块发烫的土地。我终于明白了，“格桑花”是不凋谢的花，这个编着无数小辫子的小姑娘，比我想象的“格桑花”更妩媚，更灿烂，更芬芳，更动人，更坚强。

　　我感叹这圣洁之巅，绽放出世间如此美丽的花朵，让我终身思念与牵挂。

　　一晃，三年多过去了，玉树一定又是一派诗情画意。小姑娘啥样了？还梳着一头小辫子吗？上几年级了？她长高了，肯定是长得更漂亮了。我想再次前往玉树，继续听那位小姑娘给我讲关于“格桑花”的更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