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华：中国乡村的“空心化”让乡土文学逐渐消失

▲孟繁华来深讲当下中国文学的状况。

　　北京大学文学博士毕业的孟繁华，长期从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评论工作，现为沈阳师范大学特聘教授，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所长，代表作有《1978：激情岁月》、《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史》、《众神狂欢》等。近日，孟繁华来深，作了一场题为《当下中国文学的状况》的演讲。在演讲之前，深圳商报记者就当代文学的发展现状、网络时代对文学的影响、对“打工文学”的建议等问题对他进行了专访。

　　乡土文学正逐渐消失

　　《文化广场》：有人感叹文学正在被边缘化，您觉得中国当代文学发展现状如何？

　　孟繁华：总体上我对当代文学取得的成就是肯定的。只要有耐心走进当代文学的内部，你就会看到当代文学发展的脉络。中国百年文学走到如今有三个传统：古代、现代、西方，传统是什么，传统是一个变量，不是一个常量。比如城市化进程，过去是难以想象的，结果到2011年以后，城市的人口远远超过乡村人口。城市化进程和当代文学构成了一个同步关系，当代文学今天的读者越来越少，实际上是读者分流的结果。上世纪80年代人们的文化消费只有文学，如今人们却可以进行各种文化活动，人们寻找适合自己的文化消费方式，而不仅仅是文学。这是中国当下社会的进步，虽然人们感叹文学被边缘化，但不得不说文学也迎来了呼唤已久的自由。

　　另外，现在的文学阅读已成了“粉丝阅读”，例如罗琳的侦探小说被读者识破后售量飙增到30万册、郭敬明的《小时代》创造票房收入8个亿等。今天的读者群也发生了变化，不像上世纪80年代只阅读经典作品。阅读群体的变化也带来了当代文学阅读期待的变化。事实上现在也有经典，那就是网络文学。网络文学将对传统文学形成很大的冲击，但这个冲突刚刚开始。当网络文学被经典化后，会对当代文学形成一个挑战。

　　谈当代文学的发展现状就要抓住一个核心，那就是中国百年来文学取得的最大成就的乡土文学。由于近十年来中国乡村的“空心化”和乡村文明的崩溃，乡土文学正逐渐消失。都市化进程的过快发展让许多作家来不及反应，城市文学正处在过渡期。我们要给作家时间，让他们去认识现在的社会。

　　当代文学虽然取得了很大成就，但也存在着问题，那就是没有青春。现在的《小时代》的火爆，那是文化产业的青春，不是文学的青春。我们期待着有更年轻的作家能把中国当代文学的青春形象给“打捞”回来。没有青春的文学对任何时代来讲都是悲剧性的事情。

　　作家要努力打动读者

　　《文化广场》：网络的出现极大地促进了作家与读者的交流，很多作家的作品通过网络传播，受到更多读者的关注。您认为网络时代会给文学发展带来哪些契机？

　　孟繁华：新媒体的诞生肯定会催生新的文学。对网络文学，学界的看法不一。有的认为当下的文学已经三分天下，其中之一就是网络文学；有的认为它一无是处。这些说法都太片面，要想判断网络文学首先就要走近网络文学。我觉得对于网络文学首先就是不要轻视它，第二是不要把它视为洪水猛兽，第三是网络文学当下这种混乱的状态迟早会秩序化。媒体的革命会带来文学阅读和文学创作的革命，当下的状态虽然混乱，但网络文学本身也是有淘汰机制的，所以面对新的文学形式不要恐惧。传统文学的读者还是会读纸媒的作品，社会应注意的是怎么引导民众阅读。

　　《文化广场》：您认为当代作家该如何适应网络时代创作出更吸引人的作品？

　　孟繁华：一个作家的写作是有潜在读者的，严肃文学的写作不是为了吸引读者，那叫媚俗。针对老百姓喜欢的东西进行创作的是文化产业，文学是不考虑社会价值的。作为一个精神产品，它是靠潜移默化来影响世道人心。纸媒作品对精神的关怀和对人类精神的终极追问，是其他形式满足不了的，它还能满足人们的美感。严肃文学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现在的作家要考虑的不是迎合读者，而是打动读者，写出一部真正能反映当下时代世道人心的作品。

　　深圳已成为文学城市

　　《文化广场》：您曾经多次到访深圳，对现在深圳的文学氛围有何感触？

　　孟繁华：深圳现在已成了一座文学城市，从这里走出了很多有名的作家，也吸引了很多作家来此居住，由此形成了一些重要的深圳特征，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打工文学”。“打工文学”就是从深圳产生进而走向全国的，它现在已成为当下中国文学的一个重要部分、表征性符号。1993年至2005年，文学淡出人们的视野，“打工文学”的出现则吸引人们重新关注文学。我对深圳的未来很看好，深圳一些好的作家正不断被发现，一些老的作家成为健康的主导力量。

　　《文化广场》：对于深圳“打工文学”作家未来的创作，您有何建议？

　　孟繁华：“打工文学”作家不要太关注苦难的倾诉，要让底层写作生成一双翅膀，飞起来。例如契诃夫的《万卡》，全文没有一滴眼泪的描述，读完却悲从中来。我建议作家们不要过于写实，可以用理想的方式去描述，将族群的精神状态写出来，把“打工文学”变成打工族的精神报告。(深圳商报记者 袁长乔 实习生 董天真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