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凄凉之美的建构

——浅谈废名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塑造

　　提到废名小说中的女性形象，首先想到的便是善良、质朴、自然等词语。人们关注得较多的是这些女性形象的特点及其所具有的形象意义，并不十分在意废名塑造这些女性形象的方法。这主要是因为废名的小说淡化情节，呈现诗化的特点，不刻意刻厩人物形象。废名塑造人物形象没有明显的技巧性刻画，而他塑造女性形象的方法却是与他诗化的风格相适应的，因而在其平淡地塑造中也具有一定的独特性。

　　一、简洁的叙述与简单的情节

　　废名不重视“刻画” 的方式，他在其散文《说梦》中曾这样说过：“世间每有人笑嘻嘻的以‘刻画’二字加在这种著者头上，我却很不高兴听。自然，刻画我也不想否认。”废名不重视“刻画”，他在塑造女性形象时，主要将女性形象置于简单的情节中，通过简洁的叙述表现人物的特点。

　　在《柚子》这篇小说中，作者主要通过赌纸牌、分饧糖、吃菜心等情节来表现童年柚子的善良乖巧。纵观全文，作者对柚子语言、动作等细节的描写并不多，柚子的特点也只通过她简单的动作、简洁的语言来表现。当“我”贪吃，偷吃她的饧糖时， “她并不作声”；她知道我爱吃菜心，她虽表面仿佛嫉妒“我” 似的，但当“她遇见一颗肥硕的，却又大声地喊起来‘焱哥！焱哥！’来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形象就这样在作者简洁的叙述中形成了。

　　又如《桥》中，“猫”这一章，年幼的琴子为祖母抽命画，当抽的是寓意祖母长寿的命画时，她欢喜得不得了，“巴不得祖母即刻回来”，短短的描述，将琴予对祖母的依赖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体现了琴子的乖巧懂事，有孝心。同样是《桥》这部小说，细竹作为主要人物之一，她的出场很“唐突”，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在读者第一次接触细竹这个人物时。能够确定的是她是很美。但是作者并没有对她的外貌进行描写，而是通过小林从外方回来以后，第一次从史家庄回来的反应来表现的。小林一进门就告诉母亲：“我也会见了细竹，她叫我，我简直不认识！” 细竹给了他怎样的惊喜，才会让他一回家就告诉母亲？因为细竹“竟在他的瞳孔里长大了，多么好看的一个大姑娘”。细竹的出场很意外，作为《桥》这篇小说的主人公，她第一次与读者碰面，作者并没有用过多的笔墨来刻画她，只是从小林的反应来表现细竹的美丽。

　　废名这种简洁的叙述，使废名笔下的这些女性形象与作品中平淡的生活画面融为一体，人物虽然是小说中的主人公，但却并不显得突出。这些女性形象似乎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但作者用简单的言语依然使这些形象显得真实具体，使读者可以时时刻刻地感受到她们的纯真质朴，模糊却又清晰。

　　二、“回忆” 的方式

　　“作为京派的小说家不约而同地将小说的叙事归结为‘回忆’。” 废名在塑造他笔下的女性形象时，也多用“回忆”的方式，所创作的作品可称为“回叙型” 小说。“回叙型”小说指“只要用回忆的调子或姿态追忆往昔均可视为‘回叙型’小说。”用“回忆”的方式来塑造的人物主要体现在柚子、银姐、阿妹等女性形象。废名的早期创作， “回忆” 的方式体现得较为明显。

　　《柚子》与《鹧鸪》的主人公基本一样，如同姊妹篇，都是用第一人称回忆往昔的美好，在回忆中塑造了柚子的乖巧可爱。 《初恋》这篇小说主要从“我” 的角度塑造银姐这一形象。小说全篇没有复杂的故事情节，只是通过年幼的“我”对银姐的爱慕来塑造银姐的形象，这一形象是由“我” 的感受树立起来的，是通过“我”的回忆传达出来的。这些主要通过“回忆” 方式来塑造的人物形象，作者并不重视对人物外貌、语言、心理的描写，就刻画人物的技巧上讲，废名的技巧可能并不成熟，但这种靠回忆的方式来表现人物的方法，使人物的魍造显得更加真实，并带有作者的主观情感，使人物显得既熟悉又陌生。柚子、银姐、阿妹，这些女性形象，她们的外貌是怎样的，我们不清楚，作品中对她们的语言描写也有限，但是作者“回忆”的方式依然使读者感受到她们的乖巧质朴，对她们产生怜惜之情。

　　三、抽象化的人物

　　废名对笔下女性形象的塑造不仅叙述简洁，而且善于将人物形象抽象化。“冯文炳时期的废名，关注的重点是形象，而到了《桥》，废名则翻了一个个儿，他不再精心刻画具体可感的形象，而是将自己的意念化为一个个拟想性的具象。”0废名早期的作品常用“回忆” 的方式塑造人物，到了《桥》这篇小说，废名主要将人物进行抽象化的处理。

　　在读《桥》这篇作品时，我们能感受到琴子的温婉，细竹的活泼。但有时这两个女性形象却又显得模糊，有时会分不清两人的区别，有时会觉得她们的对话难于理解，这时的琴子和细竹就被抽象化了。人物呈现抽象化的特点，主要是因为作者要借人物来传达他自己的思想，传达作者对人生的感悟。如在《桥》“桥”这一章中，有这样一段情节：小林、琴子、细竹三人来到八丈亭后，去赏牡丹花。读这段情节，并不觉三人是在赏花，而是在参禅。作者在这一章的结尾写到琴子“俨然花前合掌”，这时的琴子已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温婉美丽的少女，她在花前合掌的这一动作，实质上作者自己的动作，小林、琴子、细竹三人赏花，实质上是作者在赏花，他们三人的对话，实质上是作者的所思所感。这时的琴子和细竹不只是两位乡土中的少女，而是作者观念的代言人。两人的形象不再是具体的，而是被抽象化了的。

　　读废名的作品，有时会觉得其中的人物形象很模糊，这就是因为作者将他笔下的人物抽象化，符号化，使他笔下的女性形象代表了他的思想观念，使人物身上都带有作者自己的影子。这也是废名小说晦涩难懂的原因之一。简单的叙述和用“回忆”的方式塑造人物，使废名笔下的女性形象显得生活化，而抽象化的叙述方式则增加了人物形象的意义。从人物刻画技巧上讲，废名靼造人物的方法也许并不够成熟。然而。也正是他的这种不重刻匦技巧的塑造方法，才使得他笔下的女性形象呈现诗化美的特点，与他的小说风格浑然一体，使得他笔下的女性形象。从生活中来，却又远离世俗，具有特殊的形象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