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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欧洲舞蹈工坊艺术节:多元·跨界·融合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8月14日11:23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亦男
 《无题4》剧照(摄影:Chris Van der Burght)
《无题4》剧照(摄影:Chris Van der Burght)
《巫师来了》剧照(摄影:Johannes Gellner《巫师来了》剧照(摄影:Johannes Gellner
《喊》剧照(摄影:Agathe Poupeney)《喊》剧照(摄影:Agathe Poupeney)
《我看见我想我应该看见的》剧照(摄影:Dorothee Elfring)《我看见我想我应该看见的》剧照(摄影:Dorothee Elfring)

  夏天的慕尼黑本是空城一座,因为各大剧场7月、8月均歇业,市民们全数出门度假。然而,8月上旬的10天之内,这个安静的城市却吸引了来自欧洲 各地的大批年轻舞者和剧场创作者。慕尼黑这热闹的10天都是因为欧洲舞蹈工坊艺术节。艺术节以舞蹈表演界的展示、交流和传授为宗旨。在请欧洲各地的著名编 舞为专业舞者和业余舞蹈爱好者们举办工作坊之余,也在慕尼黑几个不同的实验性剧场举办丰富、高质量的演出活动。

  欧洲舞蹈工坊艺术节的创办者及现任主席瓦尔特·霍恩向我介绍了他创办这个艺术节的由来。“虽然在很多人眼中,慕尼黑是一个保守的城市,但是,和 艺术家扎堆、竞争激烈的柏林相比,在慕尼黑举办艺术节还是有很多优势的。1984年,我开始有了一个创办国际性舞蹈剧场艺术节的念头。于是成立了名为‘合 作冒险’的艺术机构,并从欧盟、慕尼黑市政府和德国联邦政府得到了资助。从1991年开始,欧洲舞蹈工坊艺术节每年夏天举办一次,到今年已经是第22年 了。”

  今年的欧洲舞蹈工坊艺术节共有7场演出,形式早已超出传统“舞蹈式舞蹈”的范畴,每场都体现了跨界、实验的特点,与其说是“舞蹈”,不如说是“表演”。

  8月1日的开幕演出,是来自维也纳的一个国际性组合“松散集合”带来的《巫师来了》。作品源自美国百老汇轰动一时的音乐剧作品《黑巫师》——据 称是百老汇历史上第一部名副其实的音乐剧。作品长达5小时,情节取自浮士德民间故事,杂凑而俗气,依靠仙境般的大型舞美、透视装和“大腿美学”赢得了高票 房和世界瞩目。“松散集合”对原有演出进行了各种方式的引用和戏仿。一开始是冗长的叙述,一个演员在台角讲述恶巫师没能得逞、仙女显灵的故事。之后是插曲 般轻描淡写的舞蹈片段和流行歌曲演唱穿插在一起。创作者似乎想用当代舞演绎音乐剧的轻松、平民化与绚丽多姿,也在观念上瓦解原故事对恶与善的简单定义,并 赞颂个人对感官之欲的追求。维也纳78plus乐队配合演出作现场演奏。但整体来看,故作幽默成了畸形怪诞,轻松却变成了拖沓,是一场无聊的“畸形秀”。

  开场演出让我感觉很糟糕,而后的6场演出却完全扭转了我这一印象。

  第二场的出演者是约纳森·巴罗斯和马特乌·法耳琼二人组合。巴罗斯是英国著名编舞,以手法新颖著称,被批评界称为“英国的哥伦布”,以形容他总 是在探索舞蹈的新大陆和未知领域。从2002年开始,巴罗斯和老搭档、意大利作曲家马特乌·法耳琼合作做观念艺术表演。他们的表演幽默而睿智,因而获得了 舞蹈界的“Laurel and Hardy(美国长期搭档的两位著名滑稽片演员)”的美名。这次他们带来的是名为《展示与叙述》的作品。舞台简化到只剩两把椅子,投影屏幕和一架钢琴。二 人播放一系列音乐和影像,展示了对他俩的合作产生过影响的一系列音乐、舞蹈、剧场和电影作品,其中不仅包括约翰·凯奇、坎宁汉和康托,也包括出乎大家意料 的帕索里尼1965年的电影《马太福音》开头的长镜头。巴罗斯称这种使用镜头的方式对他的编舞启发很大。音乐材料中甚至还包括几内亚歌手疯狂教授翻唱的帕 托·班顿的雷鬼音乐《Gwarn》。二人试图以此说明他们创作中音乐和舞蹈动作的关系。叙述展示不同于一般的讲座,而是一场精心编排、节奏讲究的表演。虽 然二人的演出显得极度自我中心,但其幽默和睿智还是让观众非常享受。

  瑞典/荷兰舞者凡·丁特和芬兰灯光设计明娜·蒂凯恩以及荷兰实验音乐人大卫·基尔思合作,带来了有意思的《磨》。基尔思用铁克诺实验音乐挑战观 众听觉极限,蒂凯恩设计的灯光用极暗的光线和突然的闪光让视力对眼前的东西产生幻觉,丁特几乎有1/3的时间是在全黑中全力舞蹈,似乎在展示现代人西西弗 般的荒诞生活。身体、灯光与音乐以通感的方式形成了呼应,排山倒海之势震撼全场。其中有一段,观众感觉完全像在一架正在降落的直升机旁边,剧场的地板在轰 鸣声中发抖,视觉也被忽明忽暗的光线搞得十分疲劳,但是以此产生的特殊效果很奇妙,而作品对今天现实世界的隐喻也引人深思。

  第四场演出《无题4》是在一个旧库改成的剧场空间举行,可对观演关系做自由、随意的处理。比利时女编舞家克里斯汀·德·思梅特带来了一场非常特 殊的表演。观众陆续入场时,表演就已经开始了。德·思梅特在空间一角,借助一个音箱重复比利时编舞家阿兰·普拉戴尔的话:“对一个艺术作品,观众可以用自 己的经历和视角去读解。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空间中没有观众席,观众或坐或立,随着德·思梅特的移动不断变换自己的位置。德·思梅特原是比利时著名舞 团Les ballets C de la B的四个编舞之一,去年,她和另外两位编舞一起独立出来。在《无题4》中,德·思梅特用编舞的方式回顾了她的艺术生涯。她采访了对她创作产生过重大影响的 四位编舞:普拉戴尔、沙维尔·勒·罗阿、巴罗斯和艾斯特·萨拉蒙。在四部分表演中,她把四位编舞在采访中的叙述文本和声音、动作巧妙结合。例如,在关于普 拉戴尔的第一段中,她在重复朗读普拉戴尔的“警句”,并复述普拉戴尔对人世苦难主题的偏爱之后,开始带观众做一套普拉戴尔编排的舞蹈动作。绝大部分观众参 与了,在大家重复这套动作之后,德·思梅特展示了普拉戴尔编排的一个舞蹈片段——苦难主题。我们惊讶地看到了自己刚刚重复的那套动作被出神入化地化解在 德·思梅特的舞蹈之中。大家深刻地体会了编舞的过程和精彩之处。而在作品第二段关于巴罗斯的部分之中,德·思梅特独具匠心地用语言为材料演示了巴罗斯的对 位编舞法。她仍然用巴罗斯访谈中的原话,同时使用两种不同思路的陈述文本,用打拍子的方式把两条语言线索穿插在一起。

  艺术节的第五个作品是博拉沙的《喊》。博拉沙是阿尔及利亚人,原本学习法语文学,后来决定以舞蹈为职业,于1989年在巴黎创建了自己的舞团。 《喊》是她2008年的旧作,得到了法国艺术批评家奖,在世界巡演。这是很奇妙的一个作品,把伊斯兰宗教舞蹈旋转托钵僧舞拆解到只剩最核心的动作元素,在 不同的音乐背景中反复重复。配合旋转的音响和音乐包罗万象,从玛利亚·卡拉斯的咏叹调到艾米·维恩豪斯的歌,也有孩子们做游戏的欢笑声,像童年的回忆。这 些音响和音乐却让观众更强烈地体会到某种宗教意味。《喊》似乎是一种宗教式的情绪宣泄,把旋转舞带来的和神共在的喜悦尽情倾洒出来。难怪有评论者称赞舞者 是在“和神对话”。博拉沙让她非专业舞者的姐姐一起参演,让作品更有打动人的真诚力量,也展现出一种伊斯兰女性的特殊视角。

  压轴戏安排的是慕尼黑本地舞者萨宾娜·格兰茨的两个独舞作品:创作于2004年的《我看见我想我应该看见的》和创作于2006年的《一个在内的 身体》。格兰茨的编舞内敛、严谨而精细,充满了深刻的自省精神,探索着自我感知与身体的在场和缺席。据艺术节主席霍恩介绍:慕尼黑本地的编舞因为缺乏有效 的宣传机制,也因为慕尼黑城市保守的名声,并不如欧洲其他城市的舞蹈艺术家名气大。但是,格兰茨的作品水准之高让人惊讶,绝不亚于远道而来的那些名家。

  闭幕作品是瑞典女编舞家古尼拉·海尔波恩的清新之作《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作品用了大量语言叙述,讲述两个天性害羞的男女主人公在不同的场合 相遇相知,作品像散文一样美好、自然而随意,充满瑞典式的轻松可爱,还有幽默和自嘲。舞蹈动作再次成为插曲式的“点缀”,语言讲述则成为作品主体。

  当我问到为何舞蹈艺术节尽数选择“非舞蹈”的跨界作品时,霍恩解释说:“其实这并非我们艺术节的特殊之处,而代表了近10年来欧洲舞蹈发展的一 般趋势。说得更远一些,从历史先锋派的俄罗斯芭蕾开始,实验性舞蹈就是一种‘整体艺术’,既有米歇尔·弗金、瓦斯拉夫·尼金斯基、乔治·巴兰钦等编舞者的 作用,也有毕加索、米罗、马蒂斯画家的贡献与合作。编舞并不只意味着编排身体动作,也意味着将不同艺术形式结合在一起。编舞使用各种艺术媒介和语言,包括 说话、音乐、灯光、物品,当然也包括人的形体。这在欧洲已经相当普遍。从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欧洲舞蹈中的观念性变得越来越强。身体不再只是表达工具, 而是旨在让人观念性地关注身体。另一个变化是允许、也要求观众将其自身的生活体验、观赏习惯带进创作中来。对于一个作品,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剧场 不再是舞者单方面展示自身,而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和观众的约会。”

  在被问及如何选择艺术节参展作品时,霍恩说:“我感兴趣的是那些能提出新视角的作品,能让人思索到底什么才是艺术。如果一个戏不提出问题……我是无法忍受的……在欧洲,现代舞、舞蹈剧场的时代早已过去。我也常常惊讶于当代舞不断的新变化。”

  确实,近年来,欧洲当代舞与其他实验性剧场艺术(如装置、戏剧、行为艺术、音乐、录像艺术等)之间的边界变得越来越模糊。例如,在丹麦编舞家迈 特·英格瓦森的作品《蒸发的风景》中,开场的编舞变成了对烟雾和泡沫等风景元素的编排,这让编舞接近于造型艺术或剧场舞美。又如德国艺术家爱娃·迈耶·凯 勒在作品《牵线》中,使用了一系列通常在剧场幕后使用的物品,使他们像木偶一样活动起来。这个作品可以看成动态的装置,可以看成物品剧场,也可以看作是对 物品的编舞。对于这些新形式的艺术作品,将其归入舞蹈、戏剧或造型艺术等传统门类已经不再可能。我们或可沿用汉斯·蒂斯·雷曼的说法,用“后戏剧剧场”这 个名词统而称之。

  此次观看艺术节的另一感触,是对“欧洲”概念的反思。此次的7部多种多样的作品中,似乎折射出当下欧洲的总体面貌。欧洲一体化不仅意味着市场与 货币的统一,在经济联系之外,“欧洲”也在不断探索着一体化之中新的文化身份和自我认同。霍恩认为:“应该给予一体化的欧洲一个灵魂。要促成无障碍的交 流,也要保持文化的多样性。欧洲的文化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富。”融合与多元化如何在彼此张力之间继续下去,是我对欧洲、对欧洲剧场艺术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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