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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纸;忻城心诚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8月05日14:53 来源:中国作家网 陈 纸

  说实在的,之前没去过“忻城”,听到这个名字,像面对突如其来的孩子,一时忘了他的来处和年龄。一直到进了县城,还不知道将在此逗留多久,也不知道明天的行程。

  有一种威严叫衙署

  衙署,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尽管临行前他们一再强调,一再吊我的胃口。

  沿着湿漉漉的县城西宁街,慢慢走,像握着时光穿梭机的黑衣人,不知是何年。身边,也没有一个人打扰你,像不妨碍你生活在哪朝哪代。

  到了莫土司衙署,吃了一惊,惊得不敢出声。先是大门左右两侧,各镌有一尊1.7米高的石狮和一只石鼓;大门廊上立着两根格木柱子,柱上悬挂一副雕刻楹联。联语云:“守斯土莅斯民,十六堡群黎谁非赤子;辟其疆治其赋,三百里区域尽隶黄封”。

  沿院中道路上月台。前方有正堂,为三开间,柱子支撑天面,宽敞明亮,堂正中置公案,案上置有惊堂木块及令牌、笔、墨砚等,案桌后是活动屏风,上 悬有“明镜高悬”巨匾,左右分别置大鼓、大锣各一面,各种兵器罗列有序,“回避”、“肃静”大牌字高耸。这样的“家伙”,只在电影电视里见过,这会儿,好 像有一种震慑人的力量。

  太威严了,还是去西花厅吧,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这里是土官处理日常事务之处,还有卧室兼书房,窗为镂空花窗,花鸟图案,形象逼真,栩栩如生。

  朝廷是一块磁铁,日日放射权力的磁线,可总是吸不牢边远的西南。作为有很多少数民族的广西,历史上,在磁场的边沿若即若离,便生长出一种多味的土司制度。

  在广西,土司王朝一立,就是800年。“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随着历史的演进,绝大多数的土司王城已尘封进历史的暗河,无从钩沉打捞出大致的记忆,仅能从方志的记述中领略一二,仅有土司城的部分遗物,孤零零地立于萋萋芳草之中。

  但忻城的土司城诚心记录下了这800年历史。听说,莫土司衙署始建于明万历十年(1582年),占地总面积2.1万平方米,是全国乃至亚洲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土司建筑之一,被誉为“壮乡故宫”。

  不知道它走到今天的完整,期间历经了怎样的故事?但真正的诚心是颗石头,没有华丽的外表,没有喧嚣的鼓噪,在粗糙和宁静的外表下,却是对文化永远的坚守。

  有一种绚丽叫壮锦

  在老城区里走,突然,见到了一家“壮锦培训中心”,斑驳的门面,想象不出,这里是否曾经有机杼的喧闹与急促。

  “梭里随心裁锦纱,纵横万绪绕天涯;遥怜谁着春之彩,且看今朝无数花。”我已经多年未能目睹她们壮锦开花的模样,哪怕往记忆中的方向看了一遍又 一遍,也看不到那些曾经是多么多么嫣红的精灵。我只能想象着,10年前,在南宁市古城路上班时,偶尔经过广西自然博物馆文物商店,隔着柜台,细细品赏她们 开花时的姿态。

  在土司文化陈列馆,再次看到她们绽放的姿态,突然明白了她们的独到之处,那是一排排瑰丽的传奇,脚步情不自禁地被牵着,一路看过去,一张张,大的、小的、圆的、方的,令人向往之余,又生出些许悲伤。

  这里陈列的所有壮锦上,都有一些奇异的花,如此放肆,如此挥霍,如此不顾一切地绚丽,如此蓬蓬勃勃、鼓鼓涨涨,不可遏止、令人目炫神迷地释放; 如此强大,有一种挟裹一切的原生态的生命力;如此粗拙与精细,奇异地结合在一张布上,真叫人惊心动魄。这上百张忻城壮锦,反映了壮族人的智慧,形式中积淀 了深厚的人文精神,是人民对自然的高度凝练和升华。

  “出入平安”,加上粗胖得有些心疼的“福”字,再加上各式各样的款式、各种各样的颜色,还有编织者的姓名……这一张壮锦,竟然是一位96岁的老人编织的。

  “十月山城灯火明,家家织锦到三更”。听说,忻城是广西壮锦的发源地。在古代,当地壮锦曾经作为礼品,向皇帝进贡。当地不少壮族妇女都靠织锦为生。

  又有传说,宋代有一壮族姑娘,名字唤作“达尼妹”,有一天,无意中看到蜘蛛网上的露珠,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异彩,突然从中得到启示,便用五光十色的丝线为纬,原色细纱为经,精心纺织成锦。这就是忻城壮锦的来历。

  据《忻城莫族总谱》记载,早在明弘治时期,莫氏第四代土司莫鲁,在家训中,就要求家人“锦可学制,琴也须弹”。

  至清朝嘉庆年间,仅忻城县城就有织锦机130多架,可以想象,在当时,织锦之声不绝于耳的盛况:“邻鸡乍唱停梭后,又听砧声杂臼声。”

  如今,壮锦技艺已不再作为当地百姓的生存手段,而是还原到民间工艺的身份,作为一种民族工艺品,已成为一种特殊的壮族文化载体,为人们所保留和接受。

  有一种风景叫霞客楼

  一楼俯流水,万竹影清风。

  大雨、小雨,小雨、大雨,一路上,驶出县城,一路上,水雾弥漫。远处的山,只留下轮廓,随着水雾,一点点地升腾。伸伸腰,桥墩、石碑、回廊、瓦檐、楹联、亭榭、雕像,全被洗刷在其中。

  风光走芝州,浮马渡罗木。

  这山中的一方静谧,这山色的翠绿,这民风的古朴,虽一路的艰难、颠簸,徐霞客当年一定还是觉得是值得的。

  “罗木渡”、“落墨渡”……我独喜欢“红渡”。在红水河边,一幢幢房子,全漆成了红色,虽是人工的痕迹,但我很喜欢这种强化与渲染。

  据说,明崇祯十一年(1638年)二月十五日,徐霞客由上林经周安到红渡,这里,江之险峻、水之湍急,令这位“背包客”流连忘返。

  “一江西自万峰石峡中破隘而出,横流东去,复破万峰入峡”,“江嵌深崖间,渊碧深沉”。他在游记中,这样写道。

  如今,打着徐霞客旗号树文化品牌的地方颇多,但诚心在老徐经过的地方建一座楼、立一尊像的,不多。

  红渡算是一处。

  在老徐的雕像下照张相,雨点打伞,“毕毕剥剥”,像老徐当年的脚步。

  然后,转过身,面对的是红水河。河床很宽,由于刚下过雨,河水有些涨。

  长长的河,长长的历史;长长的历史,长长的河。但长长的河水长不过徐霞客的脚步。

  难以想象,370年前的那个冬季,当徐霞客从南宁的阴雨中走出,到了忻城。那时的他,行囊中背着友人静闻和尚的遗骸,虽然高价雇佣了一个脚夫,但一路风雨,满目土坷,他的心情是何等的沉闷,步履是何等的蹒跚。

  难以想象,鼓励他在游记中为红渡留下近千字的记载的理由是什么。难道仅仅是这滔滔的江水,让他莫名地兴奋了起来?还是才华横溢、美丽多情、藐视权贵、勇敢幸福的翠屏山金钗姑娘,用她灼人的清眸,诚心目送了老徐披荆斩棘的脚步?

  在此时,在此地,忻城与徐霞客联手,诚心留下了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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