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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1942年在南京伪中央大学的一次讲演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7月12日00:17

 

  周作人这篇讲演产生于其1942 年一次非常短暂的南京之行。这次南京之行的背景是,为庆祝伪满洲帝国成立10 周年,周作人作为汪精卫华北地区的特选随从,于1942 年5 月2 日,陪同汪精卫等人到新京( 长春) 访问。5 月10 日,他与汪精卫一行离开新京赴大连, 1942 年5 月11 日随同汪精卫乘飞机至南京。到达南京后,除例行的访问和参加招待宴会外,周氏还于5 月13 日上午至伪中央大学作过一次讲演。依据周氏讲演中所说,他这次讲演是出于汪伪南京政府宣传部长林柏生的约请。

  讲演稿正文前附有伪中央大学校长樊仲云为周氏所作的介绍词。介绍词既照顾到周氏“华北教育督办”的身份,称其为“华北教育当局”,又突出了周氏学术上的贡献,誉之为“中国有名的学者”,中国大学教授中“有数的人物”,“中国学术界的前辈”。介绍词除对周作人进行阿谀奉承外,还呈现了一位既为官吏又为学人的周氏形象。可惜的是,该讲演稿被苏州《江苏教育》1942 年第4 卷第3 期转载时,这段颇有意思的介绍词却被删掉了。

  刊登讲演稿的《中大周刊》是伪中央大学的校刊,由伪国立中央大学编纂课编辑,为周刊,上面刊载有学校的周会记录、校闻、文化情报、布告、论著等,为研究伪中央大学,提供了第一手史料。伪中央大学是伪国民政府为粉饰太平,于1940 年7 月宣布成立的,校址开始设在南京建邺路红纸廊原国民党中央政治学校。1942 年8 月迁到天津路原金陵大学。校长樊仲云曾任教复旦大学、中国公学,抗战不久后,附逆落水,任汪伪国民政府教育部政务次长、伪中央大学校长。

  对于周作人1942

  年的这次南京讲演,现有研究很不充分。有关周作人的传记和年谱,对于这次讲演,要么没有任何交代,要么语焉不详。钱理群、止庵的《周作人传》,对此次讲演,都未提及。张菊香、张铁荣《周作人年谱》倒是提及了这次讲演,在1942 年5月13 日该书记载到: “上午至伪中央大学讲演。”②但是,对于此次讲演的题目及内容,却没有任何提及。木山英雄《北京苦住庵记———中日战争时代的周作人》依据纪果庵《知堂南来印象记》③,提到周氏5 月13 日在南京的这次讲演,且明确提到了这次讲演的题目与他的文章《中国的思想问题》同题,但他认为《中国的思想问题》文章作于1942年1 月,且认为周氏的同题讲演与《中国的思想问题》“内容亦几乎相同”④,说明他对周氏这次讲演同样知之甚少。因为,他把《中国的思想问题》这篇文章写作时间搞错了,该文写于1942 年11 月18 日,而非1942年1 月,这样就把这两篇同题讲演与文章的时间顺序和逻辑关系搞颠倒了,事实是,讲演在前,文章在后; 而且,讲演与文章之间相差甚大,而非“几乎相同”。这说明他也没有看到讲演稿本身,他对这次讲演的了解不过是来自纪果庵的《知堂先生南来印象记》这篇文章而已。

  研究者对周氏1942 年5 月南京讲演的无视或者说忽视,事出有因。由于这篇讲演与周氏同年11 月18 日所作的文章《中国的思想问题》题目完全相同,致使研究者认为发表于《中和月刊》上的这篇文章,就是周作人原先在南京讲演的讲演稿,从而想当然认为两文内容完全相同,忽略了对讲演稿《中国的思想问题》的发掘与研究。笔者本人起初在发现周氏这篇讲演稿时,也是出于这种原因,认为讲演稿已经被周氏本人整理发表,没有对其进一步查究。只是事过半年之后,对这篇讲演稿重新进行详细阅读后,才发现两篇同题的《中国的思想问题》根本不是一篇文章。事后想来,如果细心一点,以上错误是可以避免的。因为,周氏的讲演《中国的思想问题》作于同年5 月13 日,而文章《中国的思想问题》写于1942 年11 月18 日,两文相隔半年之久,更重要的是,《中和月刊》上的《中国的思想问题》,作为文章,与周氏后期“文抄公”的文章风格一致,充满了大段的引用,笔者统计了一下,这种引用有六处之多,这种大段的引用,与讲演稿的风格明显不同。

  周氏的讲演《中国的思想问题》与同题文章的写作相隔半年之久,两者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带着这种疑问,笔者对它们进行了对照,发现两篇文章文字上差异很大,但在主题上却有紧密相关之处。文章《中国的思想问题》所宣扬的“中国的中心思想本来存在,即原始的儒家思想,几千年来没有什么改变,不必另立,亦不必外求”的观点,与讲演《中国的思想问题》完全一致,两文在某些语句上也偶有相似之处,如讲演: “这几年来,我的外国朋友或是中国朋友,常常和我谈起中国国民思想问题,他们以为中国国民的思想问题很严重,应该有对策。我总对他们说没有关系,并且对此很抱乐观。我以为中国国民思想问题并不严重。一般中外人士说,中国缺乏中心思想,我说中心虽然缺乏,却不须另建。自己本来有思想,如果再去拉一个来凑数,实在不必。”它与文章《中国的思想问题》首段在语气和观点上很接近: “中国的思想问题,这是一个重大的问题,但是重大,却并不严重。本人平常对于一切事不轻易乐观,唯独对于中国的思想问题却颇为乐观,觉得在这里前途是很有希望的。中国近来的思想界的确有点混乱,但这只是表面一时的现象,若是往远处深处看去,中国人的思想本来是很健全的,有这样的根本基础在那里,只要好好的培养下去,必能发生滋长,从这健全的思想上造成健全的国民出来。”由这两篇同题的讲演和文章主题的一致与某些语句上的相似可断定,文章《中国的思想问题》应是周作人根据自己5 月13 日的南京讲演的观点演绎而成的。文章中,周氏除阐发自己的“中国思想儒家中心说”外,还提出了“中国思想别无问题,重要的只是在防乱,而防乱首在防造乱,此其责盖在政治而不在教化”的观点,这可视作他对自己讲演观点的一个阐发与引申,也是他以微言大义的方式,向日伪所作的“进谏”。

  周氏这次讲演与其另一篇文章《中国的国民思想》之间,也有着一脉相承之处。《中国的国民思想》是周氏1941 年7 月17 日在中等学校教员暑期讲习班的讲演,讲演稿刊1941 年9 月1 日《教育时报》第2 期。在该文中,周作人认为中国的国民思想的根本是儒家思想,“中国的思想本来是好的,可以乐观的,第一是利人,讲仁,讲忠恕,要使大家安居乐业; 第二是讲实际,不讲玄虚,死后如何,永生如何,天堂如何,一概不问,只知道现在生活的几十年中好好的过活; 第三是讲中庸。”周氏的这种观点,在他1942 年5 月的南京讲演中,得到了又一次宣扬和进一步发挥。

  周氏后来在1943

  年到南京伪中央大学所作讲演《中国文学上的两种思想》,同样持此观点。周作人后来在《知堂回想录》中总结自己所写的关于中国文学和思想的文章,较为重要的有四篇,依时间顺序依次为《汉文学的传统》、《中国的思想问题》、《中国文学上的两种思想》、《汉文学的前途》。⑤这四篇文章写作时间大致在1940 年至1943 年之间,其核心观点即宣扬他的中国思想儒家中心说。讲演《中国的思想问题》正作于这个期间,其观点与以上四篇文章的主旨大致相同,因此,它的发现,对研究周氏这一时期思想的发展脉络,具有颇为重要的价值。

  (《鲁迅研究月刊》,刘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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