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肇林：钞书二则

　　苏东坡杜撰

　　宋仁宗嘉佑二年(1057)，20岁的苏东坡应试作文，具体生动地写道：“尧帝的时候，皋陶判人有罪，坚持三次说：杀之，杀之，杀之！尧也坚持三次说：宥之，宥之，宥之！”阐释赏忠之时，宁失之宽厚；罚罪之时，当恻然有哀怜之心。主考的梅圣俞大为赏识。事后问苏东坡：“尧与皋陶的对话出自何处？”苏东坡坦白说：“为我所杜撰。”梅老头子大惊：“你所杜撰！”苏东坡点头，振振有词说：“帝尧之圣德，此言亦意料中事耳。”

　　千百年来，此为文坛佳话。

　　苏东坡的话，对于时下纪实文学虚构与想象的争议可以算作一解：实事或无，意料必有。

　　苏东坡改诗

　　唐人张志和有《渔歌子》：“西塞山边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闲适，洒脱，言不烦，意未竟，留给人诸多想象空间。后人喜欢给予扩写，苏东坡便敷衍成《浣溪沙》：“西塞山边白鹭飞，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鳜鱼肥。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随到处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黄庭坚击节赞赏，但也善意指出说：“可惜‘散花’与‘桃花’字重叠；而打渔船很少有使风帆的啊！”

　　大家如苏东坡，用词犯忌，细节失真，也难免贻笑大方。

　　黄庭坚也曾改写一首：“新妇矶边眉黛愁，女儿浦口眼波秋，惊鱼错认月沉钩。青箬笠前无限事，绿蓑衣底一时休，斜风细雨转船头。”

　　苏东坡大加赞赏说：“以山光水色替代玉肌花貌，真得渔父家风！”随之也善意讥讽说：“才出新妇矶，便入女儿浦，这个渔父未免太‘澜浪’了吧！”

　　黄庭坚晚年重写了一首：“西塞山边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朝廷尚觅玄真子，何处而今更有诗？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人间欲避风波险，一日风波十二时。”

　　词意与张志和的《渔歌子》意境相悖，苏东坡大笑说：“黄庭坚想要平地起风波吗？”

　　古代文人来往唱和，切磋砥砺，是文坛兴盛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