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兆言：最后的稻草和名酒

　　有些事回头想想挺奇怪，去年居然有机会去了三家酒厂，分别是大名鼎鼎的茅台、古井和今世缘。作为一名不善饮不懂酒好坏的作家，一年内三家酒厂报到，确实过分和荒诞，很不务正业。然而理由也简单，都和文学有关，非常名正言顺。

　　许多人会说，文学和酒关系非同寻常，一举例就是李白，就是杜甫的《饮中八仙歌》。外国著名作家中好酒的也不少，我喜欢的福克纳同志就是酒鬼。不过这篇文章不谈这个，想说的是酒厂太有钱，让它们拿点钱出来赞助文学期刊，给作家发点挂酒厂名称的文学奖，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么事。我们都知道有个吉尼斯纪录，相当长时间，搞不明白它是什么东西，印象中很厉害，感觉也和诺贝尔奖差不多，来头大，影响广泛，后来去了爱尔兰才知道，是个啤酒厂赞助的奖项，谁太当回事谁是傻子。

　　话题回到去过的三家酒厂，参观免不了，介绍也免不了。国内很多白酒行业普遍不景气的大背景下，这些企业欣欣向荣。我是个记不住数字的人，所谓介绍和参观，跟GDP一样，必定是一连串报喜数字。如今的基本现实，越是好酒名酒越好卖，价格越高越好销售。

　　当然这是去年的事，记得当时偶尔看两眼电视上的经济，说起股票行情，行家们总忘不了提醒，应该买什么样的股票呢，买煤炭买酒，买名酒绝对稳赚不赔。或许有了一把年纪，我常会居安思危，杞人忧天，无端地为形势一片大好的酒厂前景担心。

　　我曾很可笑地问过有关领导，这酒卖得那么贵，能卖掉吗，在场的人都笑，人家早就说了，而且不止一遍，酒越贵越好卖，越贵越能体现价值。

　　去年年底一场塑化剂危机，把酒的股票狠狠打压了一下，一位对股价很有研究的作家解释说，这是市场在故意打压中国白酒。后来又有军方限酒传闻，又是一连串风波，所谓“四大利空让酿酒股暴跌”，市场上有了强烈反应。但是所谓强烈反应，也就这么回事，名酒似乎还是名酒。

　　酒业协会一名行家悄悄告诉我，就国际潮流而言，白酒行业的日趋式微几乎不可避免。最令人沮丧的数据，是年轻人并不喜欢白酒，高档白酒越来越豪华奢侈，真正掏腰包喝得起的人群不多，只有老头子和成功人士在喝，所以，它更适合摆阔和送礼行贿。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乐观的前景中，确实隐藏着很多不乐观因素，高端白酒市场迟早会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现在，这根稻草终于隐约出现了，它是什么呢，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