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主流右手科幻

　　□ 罗四鸰 | 文

　　一座荒凉的小岛，一个孤僻冷漠、迷恋暴力的16岁少年，一位性格古怪、嗜好测量的父亲，一个怪异的哥特式恐怖故事……1984年，30岁的作家伊恩·班克斯(Iain Banks)小说处女作《捕蜂器》甫一出版，立即引来一片争议，《爱尔兰时报》甚至称其“前所未有的堕落”。但这不妨碍这部黑暗到无以复加的小说成为经典。

　　在1997年的一项民意调查中，《捕蜂器》被评为20世纪100部最佳小说之一。英国《卫报》更将其列为上世纪80年代的必读书，并将作者与另两位著名作者相提并论：“班克斯与狄更斯讲述社会故事的方式完全不同，和早期的伊恩·麦克尤恩比起来，则有一种更令人惊惧的紧张。”

　　对于一生中写了27本书的伊恩·班克斯来说，这只是一个精彩的开始。

　　1954年2月16日，伊恩·班克斯出生于苏格兰法夫郡，父亲是一位海军军官，母亲是一位职业滑冰选手。11岁时，班克斯便立志要当作家。在斯特林大学读书期间，他阅读了大量文学、哲学和心理学著作。随后，他搬迁至伦敦，1988年返回法夫郡，与父母相邻而居逾十年。在从事专业写作之前，班克斯曾在IBM和英国国家钢铁公司做清洁工，以保证晚上的时间用于写作。

　　《捕蜂器》让班克斯一举成名。此后，他成为全职作家，出版商建议他每年写一本新书，他应允，并展示出世人没有预料到的天才的想象力。如同他的英国同乡格雷厄姆·格林，他也走上多面手的路途，一面从事严肃文学创作，一面将类型小说玩得驾轻就熟。不同只在于，格林写的是间谍小说，班克斯的领域则是科幻。

　　班克斯在1987年出版了第一本科幻小说《考虑菲利贝斯》，之后开启一系列以“文明”宇宙为背景的创作。在“文明”中，班克斯描绘了一个无政府主义的乌托邦式社会，在那里，人们不再害怕贫穷、疾病和死亡。生前最后一次接受BBC记者采访时，他说：“沉浸在科幻小说中，你可以得到极大的自由。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卫报》将其作品视为“科幻小说评判的标杆”；《时代》周刊更称班克斯是“英国同时代作家中最有想象力的小说家”。

　　与此同时，他仍然延续着《捕蜂器》的哥特式风格，将现代政治、流行音乐和技术融合在一起，创作主流文学小说，其中《桥》《埃斯佩戴大街》《乌鸦公路》《同谋》等皆颇受好评。两种类型的创作在落笔时便已清晰分类，仿佛预先为读者竖起路标：主流作品的署名为伊恩·班克斯，科幻小说的署名则为伊恩·M·班克斯——M取自他的父母最初为他选定的名字孟席斯(Menzies)。

　　苏格兰的背景、丰富的想象力、哥特式的幽默以及诗一般的语言，让班克斯成为当代苏格兰作家代表之一、英国最负盛名的当代作家之一。2008年，班克斯入选了《泰晤士报》评出的“1945年以来最伟大的50名英国作家”。

　　班克斯还热心于参加政治活动，他形容自己的政治观点在“中间偏左”。2004年，他曾参与一场由政治活动家和媒体组织的要求弹劾首相布莱尔的游行，以抗议英国决定跟随美国进驻伊拉克。班克斯在游行中愤然剪碎自己的护照，并将碎片寄到唐宁街10号。同时，他也是苏格兰独立运动的公开支持者。

　　2013年4月，59岁的班克斯突然在网站宣布健康状况恶化，“我患上了癌症，从胆囊开始，扩散到了肝部，可能还有胰腺和淋巴。”他坦言，自己的生命或许只剩下几个月了。2012年出版的《氢气奏鸣曲》将是“文明”系列的绝唱，而刚刚完成的《采石场》将是他最后一本小说。巧合的是，这部小说正是描述一位身患癌症的中年男子生命的最后几个星期，班克斯在其中探讨了癌症对肉体与精神的影响。不过，这种巧合并非处于班克斯的初衷：“我没有任何暗示。所以，新书不是对我的病或是其他东西的反映，它其实早就构思好了。直到剩下一万字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得了癌症，我想停下来已太晚了。”

　　班克斯表示，他已取消所有计划好的公开活动，将与女友阿黛尔结婚，一起享受短暂蜜月。“我问阿黛尔，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让她做我的寡妇。”

　　班克斯曾希望能在生前看到最后一本小说《采石场》上架。虽然出版社已将出版日期提前到6月20日，但他依然没有等到。6月9日，班克斯去世。三天后，他在BBC做的最后一次电视采访《伊恩·班克斯：原始精神(raw spirit)》在苏格兰频道播出。片名取自2003年班克斯出版的惟一非虚构作品《原始精神：寻找完美的威士忌》。■

　　作者为复旦大学文学博士、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