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的地租与岁俸

　　每进入腊月，年味就渐浓了。贾府也是如此。这一边，王夫人命凤姐置办年事。那一边，贾珍打开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又打扫上房，以备悬遗真影像”。忙乱之间，贾蓉捧着一个黄布口袋进来。贾珍见那黄布口袋上印有“皇恩永锡”四个大字与吏部祠祭司的印记，又写着一行小字：“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恩赐永远春祭赏共二份，净折银若干两，某年月日龙禁尉候补侍卫贾蓉当堂领讫。”下面是一个朱笔画押。贾珍于是带着贾蓉来到荣府，回过贾母、王夫人、贾赦与邢夫人，再回到宁府，取出银子，“将口袋向宗祠内大炉内焚了”。之后，拟定请吃年酒的日期单子，去大厅看“小厮们抬围屏、擦抹几案、金银供器”。这时一个小厮手里拿着禀帖，并一篇账目，回说：“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贾珍展开单子，只见上面写着：

　　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 鲟鳇鱼二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风鸡、鸭、鹅二百只，野鸡、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对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万斤，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 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外卖粱谷，牲口各项之银共折银二千五百两。

　　看过单子，贾珍很不满意，对乌进孝说：“你这老货又来打擂台来了……我算定了，你至少也有5000两银子来，这够作什么的？如今你们一共只剩了八九个庄子， 今年倒有两处报了旱涝，你又打擂台，真真是又教别过年了。”乌进孝解释，九月里一场碗大的雹子，打伤了庄稼，连人带牲口也打伤了不少，“爷的这地方还算好呢！我兄弟离我那里只100多里，谁知竟大差了。他现管着那府里八处庄地，比爷这边多着几倍，今年也只这些东西，不过多二三千两银子，也是有饥荒打呢。”

　　根据乌进孝提供的单子，一部分是大鹿、鸡、鱼、柴炭、胭脂米、碧糯米等实物地租；一类是外卖的粱谷、牲口各项折银2500两。大鹿等实物折合多少银两，这里不算，只算那1000石米，乾隆十六至十八年每石米为一两二钱，1000石则约为1001两白银。

　　分析贾珍与乌进孝的对话，宁府有八九处庄子，每处庄子每年至少有5000两银子，但今年的黑山村却只有2500两，让贾珍很不高兴。对此，乌进孝的解释是，相对荣府，宁府已然好多了，让贾珍知足吧！依据贾珍的计算，正常年景，一处庄子不算实物，至少应交5000两银子，8处便是4万两，荣府也应如此，两府相加是8万两。但这只是贾珍的理论，实际则要打折扣。比如，今年，荣府的8处庄子统共也只有5000两上下，难怪凤姐“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

　　除地租外，贾府还有一笔进项，即：男性的岁俸。根据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钦定的《大清会典·户部俸饷》 ：“亲王岁支俸银万两，世子6000两，郡王5000两，长子3000两，贝勒2500两，贝子千300两，镇国公700两，辅国公500两，一等镇国将军至奉恩将军，凡十有三等，禄自410两每降一等，减25两，宗室云骑尉85两，授云骑尉品级者80两。”又规定“禄米自王公至文武官弁均以俸定数，每俸银一两支米一斛”。以亲王为例子，每年的俸禄是1万两白银和1万斛大米。以此类推，一等镇国将军岁俸是：银410两，米410斛；二等镇国将军是：银385两，米385斛；三等镇国将军是：银360两，米360斛；一等辅国将军兼一云骑尉是：银335两，米335斛；一等辅国将军是：银310两，米310斛；二等辅国将军是：银285两，米285斛；三等辅国将军是：银260两，米260斛；一等奉国将军兼一云骑尉是：银235两，米235斛；一等奉国将军是：银210两，米210斛；二等奉国将军是：银185两，米185斛；三等奉国将军是：银160两，米160斛。在红楼人物的谱系里，贾赦是一等将军，贾珍是三品爵威烈将军，他们应该对应哪个系列的将军呢？这当然只能假设。假设他们都属于最高级别的镇国将军系列，则贾赦的岁俸是：410两白银、410斛大米。贾珍是：360两白银、360斛大米。在清代，一石等于两斛，如果折合白银，则410斛大米折银为205两401钱，360斛大米折银为180两360钱。二者相加而取其整数，贾赦是615两，贾珍是540两。

　　那么，贾赦的兄弟贾政，他的岁俸是多少？在贾府被抄家之前，贾政没有爵位，而是在工部任职，先是做主事，后来擢为员外郎，到了第九十三回，当年京察，“工部将贾政保列一等”，而“放了江西粮道”。工部主事是正六品，员外郎是从五品。那么，江西粮道呢？这就牵涉到道员的出身。在清代，由京堂(在京之寺、卿)等官补授道员者，为参政衔，秩从三品；由掌印给事中、知府补授者，系副使，秩正四品；由各部郎中、员外郎、主事或同知补授者，系签事，秩正五品。贾政从员外郎外放江西粮道，应该是正五品。六品、从五品、正五品的岁俸禄是多少呢？《大清会典·户部俸饷》规定：“在京文职八旗武职，一品官180两，二品百55两，三品130两，四品105两，五品官80两，六品官60两，七品45两，八品40两，均正从同禄。九品33两，从九品31两，各有奇。未入流与从九品同。笔帖式七品33两，八品28两，九品21两，文职于正俸外增加一倍，曰恩俸。又，从一品至九品，月给银5两至1两有差曰公费。”禄米也是“每俸银一两支米一斛”。据此可知，贾政做工部主事时岁俸是60两，恩俸也是60两，公费以2两计算，60斛米折银30两60钱，总计152两60钱。做员外郎时，岁俸80两，恩俸80两，公费以2两500钱计算，80斛米折银40两80钱，则为102两588钱。至于江西粮道，其正俸与京官同，只是恩俸转变为养廉银，姑且以10倍计算则为800两，这样贾政任江西粮道期间的岁俸应为902两588钱。但是，贾政在这个位置上，由于属下贪渎而受到牵累很快落职，因此这部分岁俸，可以不计，仍以其任职最久的员外郎岁俸计算，这样贾赦、贾政、贾珍三人的岁俸取其整数，应为1221两；而地租，不计算实物地租，只计算上交的银两，正常年景应是8万两白银，与贾赦等人俸银相加总计81221两白银，现在可折合人民币14721306.25元。※

　　贾府的地租与岁俸大抵如此。

　　※2013年3月10日和讯白银K线，每克白银的买入价是人民币5.79元，卖出价是5.81元，折中为5.8元，以此为准进行兑换，旧制一两折合31.25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