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最后的晚餐》：什么也遮不住真实光芒

　　我从未在木马剧场[微博]见过这么多观众，连表演区的地上都坐满了人。整出戏是用广东话，和听外语无异，再加上台词量巨大，从头到尾都是两个演员之间的对白，需要不停仰起头看剧场上方的字幕，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观看，但即使这样，也没能遮住香港话剧团这出话剧的光芒，《最后的晚餐》以其现实主义意义的表现堪称小剧场话剧的精品。 

　　许多人在艺术作品中能够对现实有所脱离，有所逃避，但《最后的晚餐》偏偏将观众拉回现实——真实地吃饭，真实地喝汤，真实地点燃炭火，舞美的每一处细节都让你觉得完全不是在剧场中，而是走进了一户香港底层社会的普通人家，旁观了一对母子之间关于生存，关于爱情，关于死亡的凄惨对话。它把生活的残酷一丝一丝地剥开在你面前，真实得如同罗中立的油画《父亲》，从一个小小的家庭镜像折射出了一个社会与时代的压迫感。 

　　剧中的母亲说，某一天菜市场有辆车撞了一个女人，砰的一声，吵闹的市场安静了三秒钟。三秒钟啊，她竟然让世界安静了三秒，而我却做不到。儿子说，我就像一盏灯一样，即使灭了，香港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母子间就在这样的对话中说尽了彼此的渺小，从儿子的出生到父亲的家庭暴力，从一个女人18岁糊里糊涂怀孕怯懦悲苦至今，到一个有父母的孩子从小就不得不住在孤儿院。母子间由淡然到对抗，再到相互地理解，惺惺相惜。当母亲端起一碗汤很自然地吹了吹，送到儿子嘴边时，这个从小就极度渴望爱却又极度缺乏爱的孩子，用慌张的眼神接过碗。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起伏，他让母亲转过身打开电视机，跟着电视里的动画片发出一阵阵不自然的笑声。编、导、演在这个桥段的细腻处理让人泪流满面，不能自已。结尾，当那个暴君父亲突然出现后，母子间所有关于报复的计划都戛然而止。父亲一如既往地在对着电脑飞吻、聊天、调情，一旁的母子目光呆滞地咽下了剥好的橙子。灯灭，这个夜晚的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恢复了生活的原貌。 

　　两个人的戏难写也难演，但《最后的晚餐》却在看似琐碎的对话中，层层递进，将一个家庭几十年来的问题、矛盾交代得清清楚楚，演得明明白白，极富心理含量和深度。它让我们看到了一群底层人的生存景象。他们存在，又好像从不曾存在，但即使这样，这些微渺的人，让我们看到了层层拨开的人心里存于世下的艰难，和绝望中的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