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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雅鸣:太平斧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6月05日08:51 来源:中国作家网 王雅鸣

  海风舞得忒烈,只胡乱抹了几下,天就煞黑了。

  炳爷黑着脸,肩着那把太平斧,盯着海边。日头滚进海底,再睨,实在刀不到人毛儿,这才转身,闷闷地回他的小屋。

  屋里很空落,早先不这样,有老伴、儿子大拴和他。那年,大拴18岁,跟炳爷跑海。一路无风无火,顺风顺流,便扯起大篷收钩。船到老礁湾,陡起天头,海抖水转,篷歪船抖,连下三只大锚都落不住泥地,眼瞅船就要漂了。这节骨眼,就听炳爷一声吼:

  “大拴——落篷!”

  哪知,风忒猛,桅杆下的缆绳被刹成死扣,大拴咋也解不开……

  “孬种!”随着一声骂,炳爷虎步上前,话出斧落,只听“当”的一声巨响,船猛地一晃,缆绳剁断,大篷哗啦啦塌山倒树一般一头栽下来,一仄歪,汉子们被“抢”到另一侧,拴子一头栽进了浊浪汹涌的海里……

  打那以后,炳爷一下子老了。拴子娘老来失子,没几天,也撒手去了。村里照顾炳爷,就让他看海,炳爷便成天抱着太平斧在海边打盹儿。人们这回再细细打量,瞅见这斧子与别的船上的是不一样:白蜡干的斧柄,半人高,上粗下细,光溜匀称,没一星疤结。斧头巴掌大,寒光闪闪,厚背薄刃,没一丝锈点。按说,船船都备有太平斧,一来驱邪镇妖,二来避危解难。可炳爷却白天不离肩,黑天不离手,谁要想摸摸,准挨一顿呲儿。

  禁渔期,是渔家汉子们最难熬的关口。眼瞅着海里一阵阵的鱼腥直往嗓子眼儿里灌,就是不让下海,撩得人心痒难耐。

  俗话说,海上日出斗金,耽搁一天就是百八十块。白天“渔政”看得紧,谁也甭想沾海的边儿。后晌一撤,海边便黑压压烀满了人,吵吵着要下海的汉子少说也有百八十号。村长哑了嗓子,咋劝也不中,几个胆大的撇了村长,推船要出坞。这当儿,身后传来噔噔的脚步声,回头一瞅,炳爷脸色发青,眼里喷火地晃过来,只有肩上那把太平斧一闪一闪泛着寒光。他一言不发地穿过人群,在一只小木筏子跟前站定,也不看一眼乱哄哄的人群,忽地抡起大斧,白光一闪,“咔嚓”一声巨响,一只小划子被劈成两半,木屑、尘土溅了一大片,又轰然落了一地。

  顿时,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谁再闯海,甭怪我太平斧不认人!”扔下这句话,他径直走了。

  眨眼间,海滩上静寂无人。

  年底,村长给炳爷抱来了一个镶着奖状的镜框,上书“奖给保护海洋资源模范村”。炳爷先是定定地瞅,然后,摆摆手,示意快拿走。村长死乞白赖要留,炳爷性起,抄起了太平斧。村长灰了脸,忙不迭抱起,跟一头撞破网的海狗似的蹿出屋,跑了。

  当日,炳爷去了。

  人们半信半疑,蹑手蹑脚走进小屋。炳爷的脸上很安详,带着笑模样。只有太平斧戳在炕前,锋利依旧。

  村长在屋里直转圈,他费了寻思:往后谁来扛这太平斧?(王雅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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