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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中原 :童话·神话·鬼话·笑话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24日13:56 来源:中国作家网 司马中原

 

 

 

  写作近一甲子,我从来不敢写“童话”故事,因为我的童年,生活在烽火连天的悲惨世界中,我不忍让生活在和平时代的小朋友感受我悲惨的童年。

  但,人活在那种“非人”的岁月,总要感受生活“现实”,再从一些虚幻缥缈的故事里,找到一丝安慰,激起一丝希望,于是“传说故事”便成为我成长期的生命教材。那里面充满了“神话”、“鬼话”和发人省思的“笑话”。按理说,这些并非“童话”,但在白发老公公和没牙老奶奶的嘴里,用孩子都听得懂的话说出来,它就变成了“童话”了。

  先就“神话”来说:话说殷纣王无道,酒池肉林,天下俱怨愤难平,托塔天王李靖原是镇守陈塘关的主将,他生有三个儿子,分别是金吒、木吒和哪吒,前两个本领平常,惟有哪吒三太子,得异人传授,足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真是功夫了得!但哪吒不肯“助纣为虐”,总在外面闹乱子,一心要为武王伐纣。李靖思想顽固,认为身为臣子,忠君至上,儿子不听话,要作反殷的叛逆,就祭起神塔,把哪吒压在当中,更对哪吒训斥说:“身体发肤全受之父母。你要想出塔,先得把身体发肤全还给我!”并说:“什么是你的?只有一口牙是你的!”哪吒还是不顺从,就把身体发肤全肢解了还给父母。出塔后幻成白藕红莲,后经太乙真人搭救,还复为人身,成了伐纣先锋。

  这个故事,本旨是说人生在世,“仁”不可夺,“志”不可移,即使生身父母也不可改变其做“人”的原则。

  再就“鬼话”来说,有个老爷爷,摸黑走夜路,遇到一个黑黑的东西,那东西大喝:“让开路!让开!”老爷爷说:“干吗要让开?”那东西说:“你知道我是谁?我是鬼!”他以为这么一来,一定会把老爷爷吓得非让不可了。谁知,那老爷爷用烟袋锅敲打那东西的脑袋说:“鬼有什么了不起?再过几天老子就和你一样了!”

  年轻人怕“鬼”,因为他们的日子像春天树上的叶子,“鬼”离他们太远;司马爷爷不怕“鬼”,只因为随时都能变成“鬼”。这故事本质上是生生不息的宇宙奥秘。

  后就“笑话”来说,一个老人带着小孙儿赶集市,路过大荒冢,小孙儿指着那些荒冢堆问:“这是什么呀?”老爷爷说:“都是些土馒头呀!”后来到集市上,挨肩擦背都是人,小孙儿问:“这些又都是什么呀?”老爷爷笑说:“这些都只是日后的馒头馅儿罢了!”

  这些听起来都像“笑话”,但也都是生命无常的人生哲学。

  我们民族一向极讲究话“亲”叙“旧”。像“五服堂亲”,分亲堂、仲堂、远堂,表亲分姑表、舅表、姨表。如果再拐弯抹角,就能把人搞得头昏脑涨了。故事说:有一天,乡下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单独上街赶集市,结果一个壮年男人一把抓住她说:“哎哟!自小看你长大,怎会变得这般标致。真是女大十八变,变成了观音哇!”女的疑惑地抬眼,她并不认识那个男人,眨眼说:“敢问您是?”那人说: “你不就是我大舅的外甥媳妇吗?走走走,我请你吃饭去!”那妇人跟随他进饭馆,两人叙亲话旧。回家后,说给长辈听,她婆婆掐了几次手指头,哎哟惊叫一声说:“你被他戏耍了!他是他大舅的外甥,他说你就是他的媳妇。只转一个弯,就把你弄昏了呀!”

  这个故事讲了之后,我们的长辈就教我们掐手指头算亲戚,比如姑妈的姨妈怎么称呼?姨妈表舅的子女又怎样称呼?在我感觉中,要比“鸡兔同笼”的算术题更难呢!

  若想发展民族的“童话”,得从民族历史文化中找题材,不能靠小公主与小王子、阿里巴巴大盗、阿拉丁神灯、辛巴达奇航妖岛来作为童话教材。我们的儿童床边故事其实具有极大的发展空间。“传说”的教育功能是值得肯定的,台湾作家吴涵碧曾在《中华日报》连载多时的“吴姐姐讲故事”,就是极佳的范例。如果把历史感消化一些,那都将是民族童话的源头呢!

  人到老来,该软的地方全变硬了,若还能以讲故事哄得住小孩,那表示我还有残余的利用价值。若有人家诚征阿公,我一定削价贱卖也。一笑。(司马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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