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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得雨:“姥娘家门前唱大戏”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13日09:19 来源:中国作家网 苗得雨

 

 

 

  旧年代,人们称京戏为“大戏”,“拉锯、扯锯,姥娘家门前唱大戏,请闺女,搬女婿,亲家母,你也去……”那是逢年过节似的高兴。

  战争时期,官方对京戏不禁止,但不提倡,提倡的是改编的或新创作的,如《逼上梁山》。有的内容有现实意义,也允许演,如《童女斩蛇》,可以配合当时的反封建迷信。虽然界湖镇(今沂南县城)戏班的那个赵德仁已是三十好几的汉子,那童女演得还是很感人。普通百姓对京戏,不管旧的,还是新创作的,都喜欢。村里没有演新剧目的业余剧团时,开晚会都是让会唱京戏的唱上几口,如唱《四郎探母》《游园惊梦》《四五花洞》,有一个唱腔极好听,根据记忆对照,应该就是南梆子。当年在农村,壮年以上的人中,会哼唱京戏的不少。我们邻村有个南神墩,有个戏班,每次演出,周围庄人都去看。这个戏班,是一个叫“疤拉脖”的老艺人带起来的,演出时他敲皮锣,即掌鼓板,乐队都听他指挥。他不要什么待遇,只要各家管饭就行。远村的和庄戏班规模大,有一年我们村请来唱了三天三夜,没有重样,我虽生病刚好,也一场没落,把眼睛看得几年晚上怕见电灯光,营养充足以后才渐渐好转。记得那三天三夜,区上徐会长趁机上台讲话,台下总不安静,他高声喊道:“大家听我的!”又指指后台:“那些都是胡嘈杂!”可是,大家还是愿看“胡嘈杂”,希望他早些讲完。和庄是一个女艺人带起来的,演的戏中有《青风寨》和《诸葛亮招亲》,后来却一直没见在哪里演过。我们这些小小少年,当时纷纷摹仿:“诸葛老弟,几日未见面了?”“三日未见面了!”唱诗:“如同——三秋啊!”

  界湖镇的戏班历史更久远,是大地主袁钿扶植起来的,起于1901年,经过了“长、春、富、贵”四个班,每班60人,会120多个剧目,一帮专业人员已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我们那一带看“大戏”,主要看他们的。当过界湖公社书记的阎文征,在一本书中专写过这个戏班的发展过程,对新剧团倒没写。这个戏班,正式名称“界湖国剧社”。看,不光“大戏”,还是“国剧”哩!有人为贬他们,称“裹脚社”,但心里还是佩服、喜欢。名角马廷献、赵德仁,有许多传说故事。还有个饰演过“店小二”的小伙子袁风泉,长得很帅,是我的好友。一次他们去石门村唱戏,让“棂子门”地主家姑娘约去,请吃了一顿,人说是那姑娘看中了他。脱产后他成了区里的青年干部。一年去县党训班学习,有叫老赵的同学会唱京戏,他给我讲了一些我觉得很神秘的事情,还教会了我舞一种耙子。

  进城后,我先迷京戏,去大众剧场看市京剧团演的《红须客》,看得入迷。后来,眼睛好了,又迷上了电影。

  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对待传统的问题上,总还没有达到观念上的一种自觉,就是首先重视,继承好,继而才能革新,却只偏于强调“改”、“改”。结果,常发现改过的还不如没改的。艺术上一些年深日久成功的东西,动不动就改,就像俗话说的“班门弄斧”,轻易而轻率。艺术的生命力长久,并不只以新与旧来区分。样板戏,是在当时全国大抓革命现代京戏的基础上抓出来的,影响了一两代人,人们差不多都会唱上一口。但当旧的全消失以后,大家发现经过大力改的、新创作的,还是略逊一筹,或叫“略输文采”吧!如京戏中有三个最好的调:南梆子、四平调、反四平调,样板戏中大大小小从头到尾没有这几种唱腔。原来是江青不让唱的,说是“靡靡之音”。毛主席却不,他喜欢,曾专门找人唱南梆子《霸王别姬》,自己一边打着拍子,一边跟着哼唱。京戏的发展,吸收了高亢、激昂的秦腔,委婉优美的昆曲,以及其他一些戏曲和民间小调,发展成了不同于任何剧种的“大戏”、“国剧”。有一天我看电视,听了一场昆曲名家的演唱,不管旦角、生角,还是其他角色,不管舒缓或迅疾,都优美动听。许多地方,是从头至尾的半拍。白先勇先生有眼光,他将昆曲推荐到世界各地,受到了欢迎。这一事,让我们很受启发。(苗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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