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宛如静静相拥的河

奥斯卡获奖影片《爱》亮相第三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展映单元——　　

生命宛如静静相拥的河

　　残酷现实中的唏嘘温暖

　　爱是什么？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话题。它太浩瀚、太宏大无边。导演迈克尔·哈内克在《爱》这部影片中，用节制、内敛的镜语，向我们展现了一对夫妇 生命最后的岁月。该片的视听手段极其简单。除了开篇出现的音乐会场景和公车上的场景外，整部影片均在这对老人的公寓内展开。哈内克用宁静而漫长的镜头践行 着俄罗斯导演塔尔科夫斯基的“雕刻时光”理念：在一团时光中雕刻生命，令其成为永恒的时间，永远烙印在电影中。

　　在《爱》中，哈内克在封闭的空间中留下一连串时间的烙印，将一对耄耋之年的老人面对死亡的状态残酷而现实地表现出来。其中简洁的故事和丰富动人 的细节，让每个观众过目不忘：安妮坐着遥控轮椅驶到画前，黯然神伤，仿佛失去控制的陀螺；乔治走来，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她。安妮在输液，女儿却在说 经济的问题，安妮置若罔闻。乔治进入超现实的想象，听安妮演奏优美流畅的钢琴曲……

　　影片中两人的对话意味深长：“真美。”“什么？”“人生，但太长了……”“我的形象是什么？”“你像个怪物，但又很温柔。”这些话似乎在向观众质询：当爱人忍受苦难，应当如何去做？活下去的苦楚与死亡的解脱，两者哪个更重要？

　　影片中，被窒息的并不仅仅是安妮，乔治很早便在梦境中被一双手扼住脖颈。这表明了今后的生活并不会理想。就在安妮丧失语言能力和行为能力后，乔 治打了安妮一巴掌。这一击仿佛也击在自己的胸口，包含着苦涩、心酸与无奈，令人揪心。疾病折磨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心灵。面对挚爱之人的痛苦与行将就木， 可自己却做不了什么，乔治只有无能为力与接受认命。

　　意象与象征：表意手段

　　影片中的意象丰富，漏水的楼道、油画这些内容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影片风格的叙述。安妮洗尽风华优雅地演奏钢琴，抽离了主观感受，在宁静中展现出非凡的情感力量。影片的结尾仍然采用了超现实的风格，让银幕前的观众感觉到些许温暖。

　　电影里另外一个重要的象征元素是鸽子。鸽子曾经在影片接近末尾处两次出现。这只鸽子，让乔治抓不住也留不下。它仿佛安妮的灵魂，不断的离去，又 回来。最后，乔治把鸽子放生，象征着他让自己心爱的安妮获得新生。对于鸽子，哈内克在访谈中提到，他认为鸽子在法语中有爱情的隐喻，德文里有自由的诗意成 分。由于巴黎的广场上充满鸽子，哈内克便突发灵感设计了这一神来之笔。影片中，乔治费了很大力气才抓到鸽子。他轻轻地抚摸它，就像抚摸安妮，最后，他把它 放走了。哈内克想表达的是：与其让爱在平凡中渐渐消逝，不如让它留在最美的时刻。爱情就像那只鸽子，怎么也抓不住，以为抓住了，实际上却越来越远……

　　面对尊严，人们无处躲藏

　　在呈现人物的表演中，哈内克践行了法国导演罗贝尔布列松的艺术理念：以抗拒情感产生情感。相濡以沫的两个老人在耄耋之年，在时间的流逝下面对病 痛所展现出的挣扎和无力感，令人唏嘘却也无可奈何。这样一部片子需要演员强大的表现力和克制力。该片的两位主演均是法国的国宝级演员。男主角乔治的扮演者 让·路易·特拉蒂尼昂是戛纳柏林双料影帝，曾出演过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红》、克劳德·勒鲁什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等多部影片。女主角安妮的扮演者艾曼 纽·丽娃是威尼斯电影节影后，她是阿伦·雷乃的《广岛之恋》的女主角。两位主演表现出节制而压抑的情感，令人窒息地无从躲藏，其表演是值得玩味的。

　　在影片的结尾，当乔治向安妮敞开心扉诉说自己童年的一件糗事时，他已经做好了用枕头闷死她的准备。这段台词波澜不惊，但乔治的内心波涛汹涌，特 拉蒂尼昂用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诠释了这一设计。而丽娃的表演也让人信服地看到了一个优雅的老太太如何被时光摧残。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无可避免的事情。但 是，对待死亡的态度，难以复制的细腻情怀，却是通过演员的细腻表演实现的。其实，安妮希望获得解脱的决心早已通过她的各种征兆表现出来：她坐在窗口企图跳 楼。她说道：“人生太过漫长”；她彻夜喊疼，不能自已；她面对保姆拿来的镜子，粉碎了仅存的自尊心。好电影总是拿人物的自尊心和尊严做文章的。面对尊严， 人们无处躲藏。

　　关于导演迈克尔·哈内克

　　这部电影以真实、毫不避讳的方式展现了生命最后一刻温柔的残酷，获得了奥斯卡电影节最佳外语片奖与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被看 成文艺电影的最高奖项。《爱》这部影片让导演迈克尔·哈内克成为了继美国导演弗朗西斯·科波拉、日本导演今村昌平、前南斯拉夫导演埃米尔·库斯图里卡、丹 麦导演比尔奥古斯特与比利时导演达内兄弟之外，第6个两获金棕榈奖的导演。

　　哈内克通过他的电影，颠覆了人类习以为常的惯性价值观念，对人存在的必要性展开深层质疑。从《钢琴教师》《白丝带》再到《爱》。哈内克的电影语 言简单、克制，他善于在静谧中通过突发事件展现力量，让情感如潮水般突然袭来，使人猝不胜防。这种突发事件引导的结局，往往留给人思索的空间。在《爱》 中，导演告诉我们，生命宛如静静相拥的河。在丧失人生的尊严与体面的时候，应当如何表达爱。最终乔治残忍地将安妮闷死，让她获得自由与解脱，也许正是导演 想表达的对爱的理解的一种超脱的方式吧。(姚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