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沃特斯：支持新戏但不分享红利

莱斯-沃特斯

　　早报记者 刘莉 发自美国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

　　“戏剧节的真正主角不是导演，也不是演员，而是剧作者。”这是美国“休曼那新剧节”(Humana Festival of New American Plays)的发起人乔恩·乔瑞(Jon Jory)早在戏剧节创办之初就确立的目标。

　　相比国内的戏剧节，美国的一些戏剧节创始时间较早，且形成规模，在运作方面也比较成熟。早报记者专访了“休曼那新剧节”艺术总监莱斯·沃特斯(Les Waters)谈运作始末，或许对中国的戏剧节有借鉴意义。

　　位于俄亥俄河畔的路易斯维尔市是一座人口不足百万的南方小城，但因美国历史最悠久的体育盛事——肯塔基赛马会(The Kentucky Derby)的举办地，著名的波本(Bourbon)威士忌的原产地，“肯德基，家乡鸡”的故乡等多个头衔而闻名遐迩。对于戏剧从业者和爱好者而言，路易 斯维尔的魔力不是赛马、威士忌或者美式炸鸡，而是每年春季举办的休曼那新剧节。

　　由路易斯维尔演员剧院(Actors Theatre of Louisville)主办的“休曼那新剧节”创立于1976年，目前已经举办了37届，是美国规模最大、最有影响的戏剧节之一。扶持剧作者和推广新剧目是戏剧节的一大特色，也是其成功的主要原因。

　　早报记者4月初从纽约出发去路易斯维尔时，发现整个航班中有半数以上的旅客是去参加戏剧节的，其中包括百老汇各大剧院的经理、制作人，以及各大 演出经纪人。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次发掘新剧和新人的好机会。“休曼那新剧节”是目前美国唯一能做到同时全本制作并上演6至8部新剧目的戏剧节。

　　美国戏剧界以往的惯例是，新剧目都会在纽约百老汇首映，随后陆续去全美各地巡演。而在过去30多年间，随着非营利性质的地方剧院崛起，这一格局 也发生了重大改变。路易斯维尔演员剧院就是美国“地方剧院运动”中典型的成功范例。创办至今，“休曼那新剧节” 共制作和首演了超过200位剧作家的400余部全新作品，其中唐纳德·柯培恩(D. L. Coburn)的《洋麻将》(The Gin Game )、贝丝·亨利(Beth Henley)的《心灵的罪恶》的(Crimes Of The Heart)以及唐纳·马奎里斯(Donald Margulies)的《与朋晚宴》(Dinner with Friends) 都是在“休曼那”首演，然后被多次大规模地复排巡演并获得美国戏剧文学的最高奖——普利策戏剧奖。在过去10年间，80%在“休曼那新剧节”首演的新剧后 来都被其他剧院相中，被搬上百老汇以及世界各地的剧院，观众人数累计达9000多万。如今，新剧目先在地方剧院首映，然后被搬上百老汇剧院的模式已非常成 熟。百老汇商业剧院和地方非营利剧院的良性互动已构成美国戏剧产业的支柱。

　　作为非营利性质的文化活动，戏剧节的运作模式和资金来源引人好奇。路易斯维尔演员剧院的总经理詹妮弗·彼尔斯坦(Jennifer Bielstein)向记者透露了这一戏剧界盛会背后的运营数据：“今年戏剧节的总运营成本是300万美元，其中70万美元来自休曼那基金会 (Humana Foundation)的资助，戏剧节的票房收入又贡献了70万美元，剩余的资金来自政府和各大企业的资助以及剧院日常的筹款活动。”她还谈到了戏剧节对 当地经济的贡献：“据美国戏剧业内数据统计，观众每在戏院花费1美元，就会带动当地诸如餐饮、停车等额外23美元的消费。所以路易斯维尔市长办公室，商会 和展览局都对戏剧节非常支持。”

　　早报记者专访了路易斯维尔演员剧院新的艺术总监莱斯·沃特斯(Les Waters)，作为总制作人，他畅谈了“休曼那新剧节”新剧本的评选、新剧目的制作以及题材选择等问题。

　　为优秀剧本和剧作家创造首演的机会和平台

　　东方早报：作为艺术总监，能否谈一下戏剧节运作的第一步——新剧本甄选的过程？

　　莱斯·沃特斯：每年5月，戏剧节刚一结束，我们就开始为下一年的戏剧节挑选剧本。有一个8人组成的委员会专门负责剧本的筛选。这个委员会每年阅 读的新剧本数量在500至700部之间，这些都是长篇幅的正剧而不是短剧。我本人阅读其中被初选中的10%，大约50部。其实从5月到9月一般都是在大量 阅读剧本阶段，随后委员会进行讨论，在10月底最终确定来年戏剧节要制作的剧本。与此同时，我们剧院的9月到次年4月的常规剧季的彩排和演出也照常推进。

　　东方早报：我注意到剧本提交的过程并非完全对公众开放。参与的剧作家必须先要有自己的经纪人或者代理公司，然后通过他们才能向戏剧节提交剧本。这是否意味着很多业余戏剧爱好者会被拒之门外了呢？

　　莱斯·沃特斯：正如我前面说到的，由于我们每年收到的新剧本数量非常巨大，所以我们必须要设立一个门槛，否则数量和质量都将无法控制。没有经纪 人的剧作家也可以先给我们发一份10页左右的剧本样稿，如果我们感兴趣的话，会进一步联系。但是，我们一般不接受没有代理的直接投稿。业务爱好者和普通公 众可以参加10分钟短剧项目，这个项目的剧本提交是不设限制的，而最终胜出的短剧剧本将被制作并在戏剧节闭幕式上演。我们有不少成功的剧作家都是先从参加 10分钟短剧开始起步，最终走上职业化道路的。

　　戏剧节只是为优秀剧本和剧作家创造了一个首演的机会和平台。首演结束后，路易斯维尔演员剧院和“休曼那新剧节”都不会干预该剧本的后续版权交易 或在其他剧院的制作演出。这些事务都由剧作家本人、他们的经纪人和第三方合作伙伴直接洽谈。我们愿意看到选中的新剧本和剧作家在更大范围内和舞台上取得成 功，但不会分享他们成功的“红利”。

　　东方早报：在新剧本选出之后，排练和制作的周期是怎么安排的呢？

　　莱斯·沃特斯：接下来的11月和12月，每个剧目开始分头寻找合适的导演、演员以及工作人员，组成剧组。路易斯维尔市演员剧院是没有驻团导演和 演员的，所以演职人员选择的工作都分别外包给职业的选角指导。选角指导会发布演出信息，联系演职人员的经纪人和代理公司，然后组织多轮的试读、试演，这一 过程一般都在纽约进行。来年的1月份，卡司敲定，合约签署完毕之后，各个剧目的主创人员陆续到路易斯维尔演员剧院报到，开始为期4至6周的彩排、合演。一 般正式对外公演的时间是2月底至4月初。值得注意的是，从选角开始到最后演出，剧作家一直参与其中，我们鼓励剧本作者和导演、演员的双向互动，这样的创作 过程和剧作家纯卖作品版权而不参与排演的效果完全不同。

　　东方早报：“休曼那新剧节”能在美国众多戏剧节中独树一帜，成为行业标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你们是唯一有足够的财力和能力在短期内同时制作推出七八部大戏的。能大致透露一下每部剧目的制作预算吗？

　　莱斯·沃特斯：你可以看到每个剧目的规模不同，演员人数和舞台布景也不一样，所以每个剧目的制作预算不是固定的，而是视实际情况而定。不过，一 般来说，我们给每部剧的制作预算在30万至40万美元，包括剧作家、导演、演员等所有工作人员差旅和报酬的总和。这个数据不是随便给出的，而是根据多年的 经验和数据库数据汇总预测的结果。今年只推了6部大戏，比去年少了一部。这并不是因为预算减少了，而是由于有些剧目的规模和置景比较复杂，演职人员需要更 多的时间和资源去彩排和合排。

　　题材形式都不设限扶持新剧本

　　东方早报：感觉美国现代话剧恒久不变的主题是家庭伦理剧，而你们的剧目选择也同样反映了这个趋势。此外，作为一个严肃的、强调剧本文学性的戏剧 节，“休曼那新剧节”是不是很排斥音乐剧？现在有种普遍共识认为，音乐剧、特别是百老汇热门音乐剧是专门给游客看的，属于“纽约一日游”项目。我想知道戏 剧节组委会在选择剧本时的大致口味？

　　莱斯·沃特斯：我们在选择剧本的时候对于题材和形式是不设限的， 也不会刻意排斥音乐剧。我们不会特定一个主题，然后围绕这个主题去选剧本，这不是我们的工作方式。记得我在伦敦的皇家宫廷剧院(Royal Court Theatre)工作期间，曾有人提出要搞一个“全球气候变暖”专题，然后以此为主题特邀剧作家创作相应的剧本，我不知道应邀剧作家到底能不能完成这个任 务。但你可以想象一个戏剧节所有的剧目都是关于“全球气候变暖”吗？就好比命题作文，这种方式很难行得通。当然，我们在意题材和形式的多样性，比如今年有 一个剧目就是关于海地的，这不是美国题材，甚至不是美国视角，不是那种通过白人记者角度讲述一个外国的故事。另一个剧目在演出的形式上很有创新，加入了皮 影戏的元素。

　　东方早报：市场的预期和观众的反应会影响你们的决策吗？比如，目前进剧场的观众偏中老年化，会为了吸引年轻观众而刻意选择适合这个年龄群的剧本吗？抑或不考虑市场和观众因素，坚持自己的艺术和价值判断？

　　莱斯·沃特斯：首先，如果我们真的喜欢一个剧本，绝对会坚持把它制作出来搬上舞台，这是我和我的同事的共识。在这里工作的每个人都知道“休曼那 美国新剧节”的宗旨是扶持新剧本和有才华的剧作家。当然，我们希望选中的剧目也是观众所喜欢的。在剧目上映之前，会思考它的潜在观众是哪些，在哪些观众中 会引起更大共鸣，这些问题更多是市场部和宣传人员会考虑的。我们在乎市场的反应等因素，这也直接影响到我们到底可以雇佣多少演员，单单演员的差旅费用的支 出就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