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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洪波系列绘本“快乐小猪波波飞”:讲故事的智慧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03日09:06 来源:中国作家网

  在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界,高洪波是一位十分重要的作家。自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表现快乐和幽默一直都是儿童文学创作需要破解的难题。高洪波在这方面,很早就具有着清醒的自觉,既在理论上对快乐和幽默加以提倡,也在创作中身体力行。他此前主要是以儿童诗建功立业,现在又凝神聚力于儿童故事创作,显示出不同凡响的儿童文学悟性和功力。

  在系列幼儿故事“快乐小猪波波飞”里,作家通过塑造小猪波波飞这个天真、淳朴、乐观的形象,有力地展现了他所执著追求的风趣、幽默这一难能可贵的艺术风格。不管何时何地,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小猪波波飞永远是一只与大自然、与伙伴、与自身的天性和谐相处的快乐小猪。在这个给人愉悦和感动的形象身上,鲜明地体现了作家的人生价值观和儿童文学创作观。这些看似简单,其实艺术手法十分高明的不简单的故事,真是妙趣横生,它们可以直接抵达孩子的内心。

  1995年,我在《故事的价值》这篇论文中说:“儿童文学是故事文学。”2009年,在撰写《儿童文学概论》一书时,这一观点成为我所归纳的儿童文学六大特质之一(“故事性”)。我在文中和书中都写道:如果在儿童文学的世界中抽去故事,儿童的眼前将是一片黑暗。1995年的那篇文章的写作背景之一,是某些探索儿童文学出现消解故事的创作倾向,而一些理论话语中也存在着轻视“故事”、甚至贬抑“故事”的问题。

  我看重故事之于儿童文学的本位意义和价值,因而对当前原创儿童文学已经普遍重视“故事”而感到欣慰。今天的创作,面对的已经不是故事是否重要这一认识问题,而是如何将故事写得更好这一艺术能力的问题。

  儿童文学的故事的写作并不是只有“故事”。我的意思是说,没有高明的艺术手法,没有独特的思想蕴涵的故事,并不是好故事。因此,给儿童的故事难写,给幼儿的故事更难写。读高洪波的《快乐小猪波波飞》系列,我觉得这是一种超越艺术难度的写作。在此,我选取这一系列中的《帐篷小猪》《荷叶小猪》《火晶柿子小猪》3篇作品,从艺术表现和思想蕴涵这两个方面,谈谈高洪波为幼儿讲故事的艺术才能。

  好故事的叙事要有节奏感。《帐篷小猪》的叙述呈现的是明快的节奏。

  “绿草地上搭起一座白帐篷。”“白帐篷里躺着小猪波波飞。”“波波飞为什么来到绿草地?——探险。”“绿草地为什么搭起白帐篷?——野营。”这是《帐篷小猪》的开篇文字。这是颇能引起读者关注的语言形式——每一句的结尾都用作下一句的开头。这种修辞叫顶针格,又称连珠或蝉联,常用于诗歌、对联的写作,如果用于故事类写作,就会像《帐篷小猪》这样,收到节奏明快的效果。由于使用了顶针格,《帐篷小猪》的叙事一开头就定下了明快的节奏。这一故事节奏,非常适合给孩子阅读的图画书。

  接下来的故事,就保持了这种明快的节奏。一只大蚊子在帐篷里飞,“嗡嗡嗡,嗡嗡嗡,找块肥肉叮一叮。”“好好好,臭强盗,我把尾巴让你咬,咬完你跑我睡觉。”可是,大蚊子不喜欢猪尾巴。“好好好,臭强盗,送只猪蹄让你咬,咬完你跑我睡觉。”可是,大蚊子也不喜欢猪蹄。“我把耳朵让你咬,咬完你跑我睡觉。”可是,大蚊子也不喜欢耳朵。“来来来,叮肚皮,叮完肚皮我休息。”大蚊子乐颠颠地飞到小猪的肚皮上,小猪的巴掌落下来,把大蚊子拍死了。“帐篷小猪,打起呼噜,一声声传出两个字:‘舒服!’‘舒服……’‘呼……呼……’”

  上述故事的主体部分运用的是三段式反复手法,这种手法赋予故事以鲜明的节奏感。先是给尾巴叮,然后是蹄子,接着是耳朵,这些都是小猪的心理性格和特定情境的逻辑性展开,所以,故事里的反复手法自然天成、不着斧痕。

  高洪波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诗人,他在故事里使用的韵语也颇具艺术效果。韵语是一种简洁语言,它不会使节奏拖沓;韵语其实是幼儿的一种口头语言,所以它又符合小猪的性格;还有,作为一个幽默故事,这些韵语增加了喜感。

  看似简单的《帐篷小猪》其实是艺术手法高明的不简单的故事。

  说过了故事节奏,我们再来看故事人物。

  一个有趣的故事,是有一个逻辑线索作为故事发展的推动力的。《荷叶小猪》的逻辑推动力是作家赋予小猪波波飞的性情。   

  《荷叶小猪》这个故事里,出现了负面角色。这个负面角色显然是青蛙。说到青蛙,小孩子们都知道,青蛙是歌唱家。青蛙在哪儿唱?当然是在荷塘。可是,“小猪波波飞也喜欢荷塘”。不仅如此,看过小猪波波飞其他故事的读者还知道,“波波飞一高兴,就开始哼哼”(比如《帐篷小猪》)。小猪“哼哼”,就是在唱歌。小猪波波飞也喜欢唱歌。这样一来,矛盾冲突就发生了。

  这不,小猪波波飞采下一片荷叶当草帽,一高兴,又唱起来了:“荷叶圆,荷叶绿,夏天的荷叶最美丽。遮太阳,挡风雨,顶张荷叶唱小曲。”结果,一只大青蛙跳了出来,他“傲慢地鼓起眼睛”,说道:“谁敢在荷塘唱小曲,不怕青蛙们发脾气!”当大青蛙看清荷叶下的波波飞,“哼”了一声,又说道:“一个傻小猪,也配来荷塘唱歌吗?”波波飞鼓起勇气回应大青蛙:“我顺口唱几句属于小猪的儿歌,你凭什么管我!”就在大青蛙不依不饶的时候,一条小鱼跃出水面,说道:“荷叶绿又美,荷塘宽又大,美丽景色属于大家,大青蛙没道理,太没道理。”大青蛙听了,“害羞”得躲进了水里。

  当幼儿故事写到有缺点的人物形象时,高高在上的“教训”是绊倒很多作家的一块石头。《荷叶小猪》可贵之处就在于没有高高在上的“教训”。小猪、青蛙、小鱼,其实都是孩子。孩子的问题,孩子自己来解决。正如小猪波波飞唱的,“有条小鱼懂道理,说得青蛙没脾气”,在小猪波波飞这里,当然也是在作家这里,青蛙不过是脾气不好而已,对它并不需要道德上的训诫,它的言行,不过是处于自我中心主义阶段的幼儿的正常心理反映。没有道德教训,但又在引导幼儿走出自我中心的状态,这是《荷叶小猪》的高明之处。

  《荷叶小猪》的结尾也是有意涵的。它似乎是对“美丽的景色属于大家”这句小鱼的话的一个呼应——当美丽的景色属于大家时,荷塘会变得更美,你看,正是波波飞的歌声唱来了第一朵荷花的开放。

  接下来谈一谈《火晶柿子小猪》的独特的思想蕴涵。

  一只火晶柿子,独自挂在枝头,它要和柿子树一起,等待冬天来临,希望自己能有“大用处”。在冬天的第一场雪里,3只小鸟吃了这只火晶柿子,要靠它度过冬天。

  这件事情该写成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可以歌颂火晶柿子的牺牲精神,奉献自己,帮助他人。但歌颂之余,难免会给读者留下一些遗憾,一点感伤。这样的故事我们曾经读到过不少。

  高洪波的《火晶柿子小猪》采用了另外一种处理方法。小猪波波飞喜欢吃又软又甜的火晶柿子,他挎着篮子,去柿子林里摘柿子。“柿子们笑红了脸,在枝头欢迎他。”火晶柿子的红色是笑红的,这显然是一种拟人手法。当小猪波波飞要摘柿子时,“红柿子从他手上过,每一个都兴奋得红着脸,每一个都想和波波飞聊聊天儿。”要留意的是,柿子们不是为了要献身给小猪波波飞,才希望他来摘的,而是他们自己本就喜欢这样的生活,想过这样的生活。这是关键,如果自己也喜欢,就不是献身、不是牺牲。《火晶柿子小猪》所以没有一丝伤感,只给人温暖、和谐、快乐的感受,原因就在这里。

  《火晶柿子小猪》这个故事里的所有形象,火晶柿子、小猪波波飞,还有3只小鸟的心态都是生态性的,即把彼此之间的关系作为大自然的必然结果。但是,这个故事又是人文性的,有作家发掘的情感和价值观蕴涵其中。我把《火晶柿子小猪》的这种方法称为生态性与人文性相融合的方法。我认为,对于幼儿文学来说,这是非常合适的,也是非常重要的方法,它可以避免情感过剩,更能够抵制滥情。

  作家认准了要给读者一个温暖又快乐的故事,这可以拿故事结尾的写法作证。“三个火晶柿子软软的,甜甜的,正在家里快乐地等待着波波飞。”这最后一笔很重要。如果在前一句“波波飞踩着第一场雪,回家了”这里结束(有的故事写到这里就结束了),会是一个完成度不够、意犹未尽的故事。结尾“三个火晶柿子”的“快乐地等待”,给故事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强化了故事的“等待”这一意涵。结尾的这个惊喜,是给小猪波波飞的,也是给儿童读者的。

  毫无疑问,冬雪之中的火红的“火晶柿子”全然是一种温暖。这是一个意象,对图画书而言,其价值几乎有如季兹的《下雪天》里的那件红雪衣。

  能否使讲给幼儿的故事成为克莱夫·贝尔所说的“有意味的形式”,是幼儿文学创作的一个特殊难题。我们期待着中国的幼儿文学作家,继续为破解这一难题创作出优秀的作品。(朱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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