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生:一条精彩的沟

　　休宁县岭南三溪的一条山沟，是好多山包藏着的。沟里的石头，白亮的水绕着。越往上去，石头越大，水推不动留下的，样子比先前的也有意思些。说是蟾蜍，龟，镜子，骆驼都可以。石头重重地压着，怕沟被抽走或给水带跑了。沟里都是沉重的现象。任何一块石头，搬到哪个小区，都是镇得住目光的宝。

　　有树横在路上，像是收费站的杆子。稍稍低头弯回腰，就算给了买路钱。这树逗你玩呢！它从坡上过来的，枝叶在沟上颤着。这一招，一下子拉开了和其它树的区别。它一面光滑，一面凹下沟槽，满布了沧桑。一个喜欢搞笑的小老头，把山里的野趣横将过来。自然多了些话题，引得回过身来反复看。至于立在路面的树，孔雀开屏一样的树，空出葫芦状的树桩，活生生地将石崖弄裂弄碎的根和石的较量，这些景象或场面，零星的成阵势的，越往里走越多。

　　石壁陡立。是碰到了痛，马上发作的那种架势，有怒发冲冠的味道。沟缓缓地引领，到了这里，表情一下子拉下了。从阳光里过来的人，很容易注意这些。石壁对峙，很森然。两边山上的树在沟上快合起来。藤绕着树转，密集地垂下来，是放大的雨条落在坡面。藤在粗壮的树和细小的草之间过渡着编织着，让人想见了岁月的悠长、繁复又简单。石壁上有草做的鸟窝，像衬衫上的口袋。浑身黑里带着钢蓝的鸟，沿着沟崖拐弯抹角快速飘转，飞得真好，像是花样滑冰。其实是沟，造就了这么好看的飞翔。一只螃蟹离开溪水往洞里缩。螃蟹应该在河里的，螃蟹升高了沟的境界。石、树、藤和苦丁、大叶锥等草叶交织的意境，将阳光甚至时光挡了，就暗了，你怀疑走到了时间的外面。山的沉郁，精细地坦露了。原来山不都是高，也可以低回腰，在大地深处捡拾更多的精彩。

　　我们在一条沟里沉得过深了。继续往前，忽地一亮。好像是为刚刚的沉暗做些补偿。那么多的水，从几十丈高的石壁上折过来甩过去，大书特书激情飞溅。声音大得不得了，是砸碎了的静。几米阔的瀑布，是很多细流合起来的。它们碰撞着交融着，争先恐后地描画着白亮的姿态。它们在石头上历练着，没有过不去的坎，到了江里海里自然沉得住气，受得住大的风暴和命运。看一节细流如何掉到潭里，心情自然随着这水活泼清亮起来。水一点都没白淌，在前面编了条宽的河让人漂流。石壁上沁出的凉气，吸一口有贴心贴肺的感觉，估计是黏附在身子里面的尾气、市声、重浊脱落了，人舒坦了一大截。

　　末了，我们扁着身子从石缝里钻了一回，这条缝很吝啬，不是胖子也宽裕不了多少。沟在这儿挽个结挂上了，在山里与世无争地飘着。群山绵延绿色无边人烟稀少，这是大自然亿万斯年的佳作。

　　这么一条精彩的沟，够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