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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振华:“补丁”年代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4月19日17:09 来源:中国作家网 周振华

  “补丁”,是指补在破损的衣服、鞋帽或其他物品上面的东西,以使原物品最大限度地延长使用寿命。补丁的选择,可以是同类物品,更多的是近似物品,只要功能上过得去,可延续物品的使用价值,能将就就将就,能凑合就凑合。实在没有,用些代替物也可以。比如黑衣服上,补块蓝补丁;小姑娘的花袄上,补块素补丁;麻袋破了,补块帆布;笸箩漏了,缝块羊皮都无妨。本来穷,就不必也顾不上讲究了,能让物品多用一天,就够了。

  早年,我很少看到穿着不带补丁衣服的人,而现在我也很难找到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人。街上,偶尔遇到一位乞丐,那也是脏,见不到补丁,如今的乞丐也都阔气了。

  记得小时候,每次上山割柴,镰刀刺破了手指,就将衣服上的“补丁”扯下来,包扎伤口。等血止了,摸着衣服上露出的洞在那儿呆呆地纳闷,怎么一切物件全打着“补丁”?也好,要不拿什么包扎伤口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绝不仅仅是一句说起来很轻松的顺口溜,它客观、真实地反映了人们所经历的那个时代的特征。

  电视剧《毛岸英》的导演刘毅然在接受朱军采访时说,该剧的拍摄真实度很高,相当一部分实景都是在中南海里进行的,他亲眼目睹了主席生前所穿着和使用过的物件,几乎全带着补毛主席的一双皮拖鞋打了多块补丁,老人家的睡衣居然有100多块补丁。这些要不是导演亲口所言,谁相信这样一位领袖竟如此节俭与朴素,但这千真万确。

  而曾任毛泽东内务总管的吴连登回忆:“那时,主席的衣服旧了也好,破了也好,他都要让我们为他反复缝补。毛巾等物品也是一样,到了我管主席家的时候,好多东西就很难补了。没办法,一件物品已经是补丁摞补丁,再拿到外面补,确实让人感到很为难。有时把主席的衣物和洗脸用的旧毛巾什么的,送到总后服装研究所去补,回来后没用多长时间,就又不行了。我们总和洗衣房的工人讲,这些东西一定要人工洗,千万不要用洗衣机。后来工人们就用一个大盆,水里撒上肥皂粉,将要洗的物件泡上一段时间,用手慢慢按,洗好后,从盆里往出拎时不能过猛,拧时劲不能过大,不然拎上来就可能又出现一个大窟窿。对这些不好对付的物件,只得采用特殊的办法,就是用网兜将它们兜起来,把水控去,再打开晾干、缝补、熨平。”

  当时人们那种对待节约的态度是真诚的,质朴的,发自内心的,言行高度一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句话字面上似乎指的是缝补衣服,实际它已渗透到人们生产生活当中的每一个角落。衣被也好,鞋帽也好,用具也好,统统都是反反复复地使用,缝缝补补成为了人们的一种习惯,一种精神,一种境界。

  尽管这样,也挡不住人们对美的追求,针线活儿好的,还特别讲究补丁布与衣服颜色的匹配,针脚缝得细密而均匀,带着补丁的衣服依然很得体,也很漂亮。如果家里缺少做针线活儿的人,特别是那些“爹当娘”的家庭,就另当别论了。

  在那个补丁年代的大背景下,不管人们身上有多少块补丁,都司空见惯。如果猛不丁穿上件新衣裳,倒觉得很不自在。于是,就有人发明在新衣裳上缝几块不规则的“补丁”,然后再穿出去,心里仿佛才舒服、才踏实。

  其实,不光是衣服打补丁,身上的其他地方也被补丁包围着,帽子、手套、袜子、鞋子,甚至布腰带都打着补丁。只要还能穿,还能戴,还能使,还能用,就尽量再缝再补。眼下“袜板”几乎见不到了,早年谁家都有几个“袜板”。大人的,孩子的,大脚的,尖脚的。袜子破了一定要补,因为袜子穿在脚下,更没那么多讲究,每双袜子都是补了再补,那时有千层底儿鞋,更不乏千层底儿的袜子。看吧,妇女们坐在街上聚拢聊天,十有八个都抱着袜板补袜子呢。

  那时,小孩子们的“屁帘子”通常是“补丁聚会”,补了一层又一层,什么颜色,什么面料,都可以往上摞,这地方更将就,暖和就行,不必用什么好布料。孩子大一点了,特别是上学了,他们身上的补丁,就要相对讲究一些了。比如颜色、面料尽量协调一致,毕竟已经懂事了,知道美了。人们生活起居用的被子、褥子、枕头、毯子、毡子、炕席、凉席、门帘没有一件逃过打补丁的。小孩子们上学背的书包,用的手帕,捎干粮的小布兜,也都打着补丁。回想起那个睁开眼就是补丁的世界,我一点也不感觉有多不顺眼,心里倒是觉得很亲切,因为那是一种质朴的美,一种清纯的美,一种自然的美。

  下地劳作时,人们身上穿戴的草帽、垫肩、套袖、围裙、护腿,以至头顶的雨伞,脚下的雨靴,都会见到一处或多处补丁。扁担裂了也要打补丁,通常用一块竹板,两头用铁丝绑在受伤的扁担上,阻止和延缓裂缝继续扩大。要说那时制作扁担的树木材料有的是,砍一棵碗口粗的树,就能出两条扁担。但人们还是习惯给它打补丁,大概受补丁的气场所影响,扁担也不能例外。那时农村赤脚医生们的出诊箱,一背就是十年八年,挎带不知断了多少次,皮革经长时间的磨损,很破很皱,连颜色都褪了,最后缝补得像个文物。

  锅碗瓢勺、水缸脸盆也少不了“修修补补”,那时候补锅锔碗的工匠,走大街串小巷,满处吆喝。人们纷纷带着“受伤”的锅碗瓢勺,请他们锔补,有给钱的,也有用粮食交换的。真不敢想象,刚才拿来的时候,还是七零八落的锅碴碗碴,经师傅的巧手一补一锔,竟然滴水不漏,又能用上几年。前些年回老家,不经意在一个破筐里发现几只打着锔子的碗和盘子,格外亲切,于是用报纸轻轻地包好,带回了县城的住处。时常看看,也是一种教育。

  那时,谁家要是有辆自行车,可真是太稀罕了,自然当宝贝一样对待。一辆自行车传三辈儿,决不夸张。因此,它也就成了修补频率最高的工具。座套经反复缝补,最后已找不到原来的模样,车条屡折屡换,但绝不轻易换个新车轮,除非瓦圈再也不能套住车条。自行车内胎打补丁是常事,可是外胎爆了,舍不得花钱,也要打补丁。于是找来一段旧外胎包在破的地方,骑起来咯噔、咯噔的,那叫一个不舒服。但毕竟省下几毛钱,因为每家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生产队为了节省开支,千方百计搞资源再利用,每年春秋两季还专门抽调手艺好的社员,对还有修理和缝补价值的工具进行修补,能省一分是一分,能省一毛是一毛。所以那时跨进生产队的场院,会看到满是打着补丁的笸箩、簸箕、箩筐、竹篮、木铲、木锹、口袋、苇席、鼓风机,就连人们盛修补工具的兜子,也都是补丁摞补丁。

  过去很难看到或摸到一张嘎嘎新的钞票,张张都显得皱巴巴。如果留心,很多断开或缺角的纸币和各种票券也都打着补丁,看的出来,那时不论是个人、集体,还是国家,都在坚持着“缝缝补补”。

  如今我们的物质丰富了,但我们身边的浪费现象确实发生的太多了。让我们记住一位名人说的话吧:“不珍惜和节约资源的民族,是早晚要吃苦头的民族。”(周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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