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秉堃：秋声不可闻

　　近日，又来到风景如画的新加坡，旧地重游感慨万千。

　　记得在20年前曾经来过这里，那是跟随北京人艺来演出话剧《天下第一楼》。当时印象最深的就是屹立在海边上那座醒目的，鱼尾狮的洁白色石雕像。

　　同行的演员林连昆更是对此兴趣极浓，刚刚来到不久就拉着我跑去观看。更有幸的是在这里遇到了林连昆的一位中年男“粉丝”，人家非要热情地担当义务讲解员，向我们介绍鱼尾狮的演变始末不可。他说：“相传在公元十四世纪，新加坡称为淡马锡，意为海域。苏门答腊王国的王子看到遥远依稀的新加坡岛影，十分神往，决意要亲自乘船去看个究竟。手下的人们本来不大情愿去探险，不得已只得陪着王子走一趟。小船在大海上行驶，突然见到天色发生了变化，头上乌云密布，海浪翻卷起伏，小船颠簸并一点点在下沉，情况万分危险。王子命令将小船上所有东西都扔下去，逃命要紧。结果东西都扔光了，只剩下众人，小船仍在慢慢向海底沉着。一个下人说：“王子，全部东西都扔光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扔了，只有我们这些人还可以扔掉！”下人赶紧补充一句：“王子，您可千万不要把我扔到海里去啊。”王子回答：“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大家的。”下人想了想又说：“那就是您头上的宝贵王冠还可以扔掉。”王子略一思索以后便说：“现在只有人的生命最为重要，人都死去了王冠还有什么作用呢！”于是，王子毅然将王冠摘下来丢到海里去了。就在这时，不可想象的奇迹出现了。汹涌的海水立刻平息下来，海面风平浪静，他们瞬间脱了险。在快要靠近海岸的时候，看到一个美丽的动物从王子眼前驰过，这神物头黑胸白，长着狮子的头，鱼的身子和尾巴。这就是鱼尾狮的传说。因此，王子将淡马锡改名为新加坡拉，新加是“狮子”，坡拉是“城”，意思是狮子城。新加坡由此得名。这些有趣动听的故事使我们听得入了神，他最后竟然又很动感情地说道：“新加坡的历史成败得失交替，反反复复曲折悠久，鱼尾狮的传说是美丽动人的，鱼尾狮果真会有灵性的话，也许会为狮城的历史遭遇伤感流泪，会为新加坡今天的繁荣富强风貌欣喜自豪。”

　　这次邂逅相遇不光是增加了许多知识，而且使我们更加热爱和景仰新加坡了。兴趣所致，林连昆表示一定要把鱼尾狮的形象带回国去做个纪念。于是，我们跑过好几条街道，在一个个商店里去寻觅，最后终于找到了一种镶嵌着鱼尾狮形象的钥匙链。林连昆如获至宝喜出望外，因为他本来就喜欢保存各种钥匙链，为此一下子购买了十多副鱼尾狮钥匙链。我们几乎手舞足蹈地走出了商店，并还在一家大排档里有说有笑地吃了很有特色的饭菜，喝了冰镇的啤酒，实在是乐不可支。

　　……

　　然而，如今这一切一切都变成了如梦似烟的往事。当年扮演常贵并在此地轰动一时的表演艺术家林连昆，已经在四年以前驾鹤西去，再也不会和我一起兴致勃勃地去购买鱼尾狮的钥匙链了。鱼尾狮如果有知的话，大约面对这样的人生况味也不会不为之动容的。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唐诗《汾上凉秋》中所说的那句话：“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