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叙述中的严肃批判

　　徐坤《地球好身影》

　　《北京文学》2013年第2期

　　在第一时间书写现实生活，对作家是相当大的考验。大多数作家不轻易触碰当下生活，也鲜有作家有高品质的现实题材作品。徐坤是个例外，她是位相当接地气的作家，对当下生活有着独到的敏锐与深刻。

　　就像当年的《狗日的足球》一样，新作《地球好身影》同样关注现实中的重大事件。如今，铺天盖地、全民参加的各种选秀活动不但是我们生活中的大事件，而且浓重地影响着我们的日常生活，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甚至影响了一个时代。与其说徐坤在《地球好身影》中虚拟了一个选秀故事，不如说她是对现实中的选秀活动进行了适度的抽取与重构，还原了生活的虚浮与苍白。

　　“我”来自小县城，是一个才艺平平的女孩。在母亲的全力支持之下，希望通过“地球好身影”选秀活动一举成名。母亲变卖了家产疏通关系，使“我”最终获得了“地球好身影”的冠军。成为冠军的“我”虽然在老家大受追棒，但并没有成为大红大紫的明星。梦想成真之时也是梦想破灭之时——“我”只能回到原先的生活，重做自己。“那时的我，面对世界，还有许多战战兢兢的爱、强烈的欲望和梦想；现在，当我身无一物，带着不光彩得来的荣誉、有如胸口戴着巨大的红字走上台时，我却做到了。我做到了目空一切，心如止水。我做到了用更辛苦的劳作，勤勤奋奋的打工，洗身，赎罪，彻底埋葬一个虚假的桂冠带给我的人生羞辱。”就在“我”准备投入平实的生活时，却意外地受到法国人萨科奇的青睐，成了他的第3任妻子，并荣升模特公司的头牌。这一结局虽有些世俗，但却是“我”最初要追求的。徐坤在看似随意间，让作品变得辽阔旷达，给予人生深度的思考，使作品在轻松中显得厚重。

　　显然，徐坤的重心并不在讲故事，而是用力于如何把一个故事叙述好。如今的现实题材小说往往用心于寻找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却因为过于沉湎于故事层面的滑动而忽略了叙述的策略与力度。徐坤在这篇小说中把一个庸常的故事讲得风生水起，意味十足，展示了她的叙述功力，更验证了小说叙事中“叙”的力量。徐坤恣肆行文，大大咧咧，戏谑与反讽的表情随处可见。然而，细细品读，我们会发现，小说杂糅了时下众多的时尚元素、语言和事件。信手采摘之下，显示的是徐坤对生活的熟稔和对艺术的掌控。徐坤在表象的狂欢中蛰伏着冷峻的智性，处处是暗流涌动的机锋。

　　作品内外不同的两种叙事节奏既独自前行，又相互映衬。巨大的信息量和无处不在的指代、隐喻，让这篇小说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百科全书。徐坤的叙述考验着我们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不具备相当的生活视野，就无法真切地察觉个中滋味。小说书写着这个时代的喧嚣与斑驳，释放着夸张、荒诞的阅读快感。走入其间，我们像是在看一部闹剧，返身回味，我们才发现，那些让我们或嘲笑或惊讶或难以置信的言语与细节，其实就在我们生活之中，就在我们身边。在从阅读快感的高潮回到平常之后，我们会发现，徐坤所描述的一切，既不夸张也不荒诞。或许，我们每个人还可以帮助徐坤再添加一些猛料，再让一些生活中的荒诞在作品中以真实的面目呈现。

　　原本日常化的生活经由徐坤的叙述，让我们感到陌生的熟悉、熟悉的陌生，让我们成为喜剧和闹剧的忠诚观众。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自己的看客。我们在阅读中放声大笑，徐坤却在背后捂嘴偷乐。这是徐坤的反讽的力点之所在，也是《地球好身影》最具力量之处。由此，徐坤以自己外在狂欢的叙述实现了作品内里最为严肃的现实批判。(北  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