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公》：撕开中国当代剧坛的“面子”

《蒋公的面子》围绕三个南大教授就是否赴“蒋公宴”的争论展开，戏剧冲突强烈

　　《蒋公的面子》俨然已成为2013年度国内剧坛最受关注的一部话剧！这部由23岁的女大学生创作剧本，大学教师、学生等“三流演员”主演的话剧，以压倒性的口碑打败了许多话剧“大片”，受到陈道明、濮存昕[微博]、何念[微博]等 戏剧圈名人的关注，从一部校园戏剧走向全国商业巡演，并将于5月3日登陆广州黄花岗剧院。4月6日，《蒋公的面子》在上海完成了第48场演出并举行研讨 会，有人说，该剧撕开了中国当代戏剧的“面子”，露出了当今戏剧作品“缺铁缺钙缺想象”的“里子”。而在该剧导演、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吕效平看来，好戏本 来就应该产自民间、校园，而不是在“体制内 ”。

　　□本版撰文 　信息时报[微博]记者 谢奕娟

　　剧本美在有一股“恃”

　　《蒋公的面子》取自南京大学流传久远的一个“传说”：1943年，亲任中央大学(南大前称)校长的蒋介石请中文系的几位教授吃年夜饭，这使教授 们很为“给不给蒋公这个面子”的问题为难。南大文学院教授吕效平在讲授舞台剧写作课时，以此为题，布置学生创作剧本，最后，由大三女学生编剧温方伊脱颖而 出。全剧两个小时，就围绕着三位老教授争论当年有没有去吃饭展开：角色一“时任道”痛恨蒋的独裁，却又因战乱之时藏书难保需要蒋的帮助；角色二“夏小山” 潜心学问不谈国事，却是个美食家，听闻席上会有“金华火腿烧豆腐”便难抑激动；角色三“卞从周”愿赴宴却又放不下面子，要拉另外两人下水。三人对哲学命题 的争论夹杂着为柴米油盐发愁的叹息，知识分子独立倨傲的风骨与死要面子的酸腐被刻画中入木三分，“不能因为一条猪腿，你就不要人脸”，“灵魂上的炙烤”令 人纠结。

　　最让业界称赞的，就是这样一部“有养分、有氧气”的话剧，是出自一位在校女大学生之手。在该剧的专题座谈会上，许多剧作家坦承，自己写不出来这 样的作品，不是没有这样的功底，而是缺乏想象和勇气。“我们很多人平时说话都说人话，一写剧本就不写人话。还没写，就开始考虑这话能不能写，能不能发表。 剧本的美，美在有一股‘恃’，有恃无恐。”剧作家贾鸿源感慨：“一群知识分子写了一群知识分子，来告诉我们今天怎么做知识分子。”

　　当下戏剧“缺铁缺钙缺想象”

　　剧作家赵耀民看完该剧直言“痛快”，他最欣赏的是编剧的才华，“很多中国大片，技术一点不比人家差，资金大家都知道中国最有钱，但每一次失败都 是文本输给人家。你说《少年派》的编剧有多大的才能？落到实处就是一种价值观念，我们的价值观念人家看不懂、不认同、不舒服。”剧评人毛时安坦言：“当今 的戏剧缺血缺钙缺想象，舞台技术过剩，达到高度繁荣，但很多剧本完全陷入常规化，没有出跳意外的想法。看一个戏，你就知道所有的戏。”

　　导演吕效平的一句话则令人汗颜：“这部大三学生的作品放在当代中国戏剧来说确实可以把很多戏比下去，但放在当代世界剧坛，它就是一个三年级的作 品。”他说自己憋着一股气，要用《蒋公的面子》与“体制内”的当代戏剧对话，“戏剧不是任何社会学观念的奴仆。好的戏剧，永远指出道德的边缘所在，指出困 境所在”。赵耀民对此很认同：“中国上次纪念话剧百年，我开玩笑说还有没有下一个‘百年’。实际上中国话剧刚开始就没有‘体制化’，走到这样一个程度，如 果有下一个‘百年’，它的生长点就在《蒋公》这一类戏上。”

　　对话吕效平：《蒋公的面子》要卖1000万

　　在南京大学，吕效平被他的学生们戏称为“三观粉碎机”，说起《蒋公的面子》，吕效平毫不讳言：“一切专家的评价、一切奖项都不能刺激我，只有一 个东西能证明它的生命力，就是票房。”他自认“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野心家”，而他的“野心”，就是将一部校园剧卖出1000万的票房。

　　校长书记看戏一样掏钱

　　为什么一个学生剧团要卖票赚钱？吕效平坦言，过去在南京大学，这个问题几乎每一年都被拿出来争论，“他们认为学校资金排演出来的戏，学生来演， 凭什么卖钱啊？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传统，校长、书记来了一样掏钱买票。”之所以坚持这个原则，是因为吕效平认为，他要做的不是纯粹的校园戏剧，是“职业化戏 剧”，“职业化一定需要剧场培养起来，就像一个医生需要通过医院培养起来。是不是买票看戏，剧场的气氛是不同的。你卖票了，你就要对观众负责，所以一定要 透过职业化去培养他们。”

　　2003年元旦，由吕效平编导的《罗密欧还是奥赛罗》是第一部在南大卖票的戏剧，“那时票价才卖五块钱，我们反复解释，做了大量的宣传，那时主 要靠BBS，就像现在靠微博”。戏是好的，再加上票价也不高，吕效平很顺利地迈出了第一步。忆起当年这部剧，吕效平对奥赛罗杀妻一段戏的处理令人难忘，他 找来一个人塑料模特，把脑袋、胳膊、腿一一锯开，一块块往舞台上抛，而扮演奥赛罗妻子的演员就站在边上，冷冷地看着自己被屠杀的过程，演出让观众赞叹“吃 不消你，太强悍了”。

　　剧团演什么教授说了算

　　由吕效平组建的南京大学艺术硕士(MFA)剧团表演前卫，题材大胆，吕效平说，选择做什么样的戏、怎么做戏属于他的教学自由，学校领导也不能干 涉。十年间，剧团一共演出了几十部戏，有美国名剧《蝴蝶是自由的》、上世纪30年代的老戏《油漆未干》、契科夫的《海鸥》，演到《人民公敌事件》时，门口 已经开始有黄牛倒票，“在南京，只有两个地方的演出是有票房的，一个在江苏昆剧院，一个在我这里”。

　　吕效平形容这个剧团是一个“隐形剧团”，没有具体的成员，“我们所有在校的艺术硕士生，他们有学表演的、学灯光的、学舞美的、学编剧的，还有一 个更大的圈子，我们潜在的学生，还在读本科的。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艺术硕士，都有可能是我们的团员。至于谁是，由剧组决定，剧组由导演决定。所以剧团 不养人，只养戏。”

　　为了排戏，吕效平请来过来自各地的导演，他自己也当导演，“我对学生都熟呢，挑人的时候我会闭上眼睛选，看谁像选谁。”对于这次《蒋公的面子》 的三个主演，他点评，周雨是最稳定的，也就是最像他戏里面的人物时任道；扮演卞从周的高仲玮，表演是完整的，但是他不像编剧笔下的人物；赵超扮演的夏小山 则是破碎的、漂移的，好的时候会特别好，但有时候就会出戏。

　　截至目前，《蒋公的面子》已经完成了第48场演出，上海四场演出上座率超过100%，票房累计达几十万，对于接下来展开的巡演，吕效平很有信 心：“一开始我就说，如果我们这个戏能够演到30场就是江苏的一个文化事件，如果演到50场就是中国的一个文化事件。现在，我跟我的学生讲，我们刚刚开始 发酵，我们的票房完全可以达到10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