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胜明:春天在哪里

　　春天在哪里？这是一个很具体的问题。古往今来，许多文学家都给出了答案。宋代苏轼在《惠崇春江晚景》一诗中写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苏轼明确指出春天在：1.竹林，2.桃花，3.春江，4.萎蒿，5.芦笋，6.鸭，7.河豚上。其颜色是桃红竹绿水暖。诗中的重点是春江水中戏游的鸭。

　　唐代的杜牧在《江南春》中写道：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杜牧的江南春首先是千里的莺啼和绿树红花。但江南的春天，是在“风”中，酒旗在风中招展；更是在“烟雨”之中。他把江南的春天的风和雨写得很含蓄。作为南方人的我，深深体会到江南的春天是和雨水分不开的。杜牧的春天在：1. 莺啼，2.映红(树绿和花红)，3.风，4.烟雨中。和苏轼不同，苏轼的春天在江水中的鸭，而杜牧的春天在天空中的风和雨。杜牧的春天是湿润的。

　　唐代还有一个写春天的高手，那就是大诗人杜甫。下面就引用他写春天的三首诗。《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其六)》：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春天是：1.村小道铺满了花，2.园的树也被长满的花压低了；3.面上的蝴蝶十分流连这春光，不停地飞来飞去；4.自由自在的黄莺在空中时时在啼叫。杜甫发现春天是花儿、蝴蝶、黄莺的天下，是“万类霜天竞自由”，我们常说的是“莺歌燕舞”；杜甫用的是“莺歌蝶舞”，包括的空间更广阔、更常见、更有层次感。这首诗是761年春天写的，过了3年到764年春，杜甫又写了《绝句二首》描述春天。

　　其一是：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这是一幅春天的画，其远景是江山，是春风，是花草；其近景是燕子，是鸳鸯。杜甫观察到：1.春天是美丽的；2.春天是有风的；3.春天是香的；4.春天是温暖的，泥融化了，江边的沙滩是暖的；5.春天有飞燕子(燕子经过一冬，现在飞起来了)；6.春天有睡鸳鸯，鸳鸯也在享受春天的温暖。

　　其二是：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这首诗把春天绚丽的色彩写得全面、生动；江是碧蓝碧蓝的；江上的鸟的羽毛是雪白雪白的；山是青青的；花是火红火红的好像要燃烧起来！春天是彩色的画，四种颜色四种景观。我们常说春天是绿色的，实际上春天不仅仅是绿色的，春天是多色彩的。

　　杜甫笔下的春天写了4种动物(蝴蝶、黄莺、燕子、鸳鸯)的4种形态：蝶戏、莺啼、燕飞、鸳鸯睡；4种自然景观(太阳、春风、江水、山丘)的4种状态：太阳暖、春风香、江水碧、山丘青。我们不得不佩服诗人观察的敏锐和生花的妙笔。杜甫笔下的春天是又香又暖又丽，其暖和的程度超过苏轼。这从一个“睡”字、一个“燃”字，就可体会到。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也是一位写春天的高手。他的《钱塘湖春行》，就是一首写杭州西湖春天的佳作。全诗如下：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

　　白居易写此诗时，正任杭州刺史，心情愉快，其笔下的春天尤其是美丽的杭州西湖(即钱塘湖)的春天更加迷人。白居易指出春天表现在：1.早来的黄莺争着飞到向阳的树枝上去，这是因为早春有时是乍暖还寒，春寒有时料峭；2.刚从南方飞来的燕子(新燕)啄取春天的泥土筑巢；3.无数的花卉已经开始含苞欲放，未来将是花迷人眼；4.新生的草一派生机。这里的春天更热闹，除了莺外，又多了呢喃的春燕，还有那乱花和浅草。白居易的春天是喧嚣、热闹的。

　　现在有一门学科叫物流学，就是研究气候和各种自然景观、现象的关系。如北京什么时候开始柳树发芽，柳絮飞；什么时候开始杨树落叶，什么时候杨树叶全落光等等。中国物候学的奠基人就是著名气象学家竺可桢先生。他住在北京景山附近，每天都要到北海公园观察物候，并且详细加以记录，持之以恒。他通过公园物候的变化就可以推断出气候的变化，如今年桃花等比去年早开了几天，就可以从一个方面说明今年的春来的早，今年的春季也可能会长一些。物候的对象是多种多样的，不单单是桃花，还有杏花、梨花等等；不仅是花，还有植物的发芽、长叶、落叶等等。

　　中国气象上以连续五日平均气温升到10℃为冬尽春始；高过22℃为春归夏至。这些标准和物候学上的观察也是相吻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