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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礼:不见耕读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4月10日09:10 来源:人民日报 陈庆礼

  上个世纪60年代初,苏北一些偏僻的小村庄,为解决孩子能就地读书,开办了耕读学校。说是学校,其实是全村的孩子,不同年级混挤在一间屋里上学。校长、老师、班主任系一人。我们村当时有百十户人家,适龄儿童不到二十。耕读学校设在村西北角一个地主充公的三间老屋里。屋子因建造年久,已陈旧不堪,窗户特别小,晴朗天气屋里都显得阴暗,阴雨天就更黑了。土坯垛支撑的木板当课桌,凳子是自带的。虽然教室十分简陋,但在那时我们这些孩子的眼里已很神圣了。

  在耕读学校上学,我前后受教过三位老师。静姑是我的第一个老师,她身材娇小瘦弱,文静漂亮,满头乌黑飘逸的长发,特撩人惹眼。静姑十分珍爱她的长发,平日里总纹丝不乱地披垂在腰际。她经常在夕阳下坠放学的时候,让我们帮忙端来清澈的河水,放在房东的高脚凳上梳洗。她轻盈地挽起衣袖,细长的脖颈探向水中,在逆光的水流里,静姑的身上便有一轮柔黄的绒边。那绒边,像纱像雾又像梦,嵌在我童年的镜框里。静姑平时说话不多,常常上课后布置一大堆作业让我们自己做,她就坐在房东院内大石磙上,看一本本厚厚的书。后来,静姑终于耐不住乡村的寂寞,远走他乡,找她做外交官的哥哥去了。

  静姑走后,接替静姑的是莲姑。莲姑身材修长,算不上漂亮,但十分端庄,一双手从不闲着,是一个贤惠善良典型的北方农村姑娘,平日里教我们识字,既认真又有耐性。她常给顽皮的孩子洗脸、洗手、缝补划破的衣服。不管耕读学校如何又旧又破,她能像收拾自己家一样把它变得干净又有条理,不管孩子如何顽劣淘气,她能像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管教。我清晰地记得,那个清冷的早上,莲姑长时间默默地站在学校院内,等我们到校时,她被人用花轿接走了。我永远忘不了她静静走出耕读学校时的回眸一瞥,那是种令人伤怀的窒息,莲姑眼里满蓄着泪水。我们也都哭了。

  最后一位老师是我二叔,他和我父亲是叔伯兄弟。二叔是三位老师中最机警、最聪明的一个,他勤劳灵巧,为人稳重厚道,常利用课间破苇子、剥条子,编织一些精美实用、各种式样的苇席和条筐。有时边织边给我们讲故事、教我们猜谜语,做一些有趣的小制作。有时候听故事听不过瘾,我们常常围着二叔不让他回家吃饭。

  记忆中还有许多趣事和收获。学校的后面是一个大水塘,与一条通往微山湖的小河相连,常年蓄满着水。我们经常在里面洗澡、摸鱼、扒藕。紧挨着水塘有一块很大的拾边地,四周长着一些榆树、槐树、柳树。地是村里专门拨给耕读用的。就因为有了它的缘故,学校才叫耕读学校,即边耕边读、半耕半读。地里根据农情种植一些作物,春天有绿油油的麦苗,夏天瓜果飘香,秋季高粱火红,谷子金黄,景色令人陶醉。收获的果实一部分交给村里,一部分作为老师的报酬。我们在耕读学校学会了翻土、播种、捉虫、浇水、施肥等技术和割砍锄刨等许多农活。从小就懂得了土地的重要,知道劳动的艰辛和粮食的来之不易。

  多年以后,我一直在想:中国的教育究竟应该怎样办才好?像今天的学生为了考学,一天到晚埋头书桌,小小年纪眼睛就近视了,少了许多的社会实践机会。其实,社会实践也是很重要的学习,能学到从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

  如今耕读学校已消失40多年了,偶尔想起,只有思念和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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