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保存:风正一帆悬(报告文学)

仓小宝插图

　　和所有的团长政委一样，刘相团长每年都会遇到不少的“季节性”问题。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年一度的新兵入伍，老兵退役，士官选取等等，部队称之为“敏感时期”。

　　每到这个时候，刘相和常委们的电话就会不停地响起来。虽然上级三令五申，但电话依然有人打，条子照样有人送，曲里拐弯的客还是有人请。这个说“刘团长，有个兵的事情……”那个说“你可得给照应一下……”

　　刘相和政委任胜和商量，一定要有办法、有举措过好“敏感”期，把风气正起来。

　　恰在这时，高炮四连报告了一个情况，有个义务兵服役期满，按正常情况应该退役，但他却私下里说：“不就是留个士官嘛，多大点事，我家里肯定能帮我搞定！”

　　刘相问：“连里推荐了吗？”

　　“没有。平时表现一般化，他可能有点背景。炫富……”

　　“那找我干什么？”

　　“想问问是不是有人找了团里？”

　　刘相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你们按规定办。”

　　谁知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是一位老同学，寒暄了两句就直奔主题：“我有个外甥，在你那里当兵。”

　　刘相问：“你怎么没有说过呀。”

　　对方说：“怕给你找麻烦呀。到头来可还是得找你。我也就开这么一次口，他还想在你那里留下来干，这说明你那里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你干得好哇……”

　　刘相听清楚了，正是四连汇报的那个兵。

　　咋办？他停了一下说：“老同学，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再给你回电话。”

　　放下电话，他就到了连队。

　　去连队的路上，他又接到驻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是晚上要坐一坐。也是说这个兵的事情。

　　刘相回绝了，说晚上有事，不能出去。

　　对方说，那就到家里看看吧。

　　他说，晚上开会，家里没有人。

　　从连队了解完情况，他赶回办公室，给上午来电话的老同学打电话：“老同学，那个情况我问清楚了，他愿意留在部队，转个士官，这没有错。可名额有限，连队士兵推荐没有他。我也不能……”

　　老同学说：“你老兄是团长，手里总有机动名额吧，戴个帽下去不就得了。”

　　“伙计，我们定下的规矩，一个机动名额也不留，全交给营连，要不他们还怎么干？规矩是我定的，我在这里当团长，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这团长还怎么干？伙计，当个团长容易吗？多少只眼睛在盯着我，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吧？”

　　对方不说话了。

　　……

　　在党委会上，刘相说：“一个兵要转士官，有好几个人找我。我相信，找在座各位的也不会少，我们都明白一个道理，照顾一个，必会伤害一片，这种失兵心的事决不能干！”

　　政委任胜和说：“刘团长的话，我们是商量了的，这期间找我的也有。条子服从条件，人情服从原则。在维护战士切身利益的原则问题上谁也不准讲人情搞照顾。”

　　那天的党委会上，他们制定了“五不选”的规定——

　　基层不推荐的不选；民主评议不过关的不选；无编制岗位的不选；文化、专业考核不合格的不选；身体不合格、体能不达标的不选。

　　“五不选”向全团官兵公布。上广播，上局域网，让每个士兵知道，团长政委带头执行。

　　这一下，正了风气，立了导向。士官选取过程中，找关系送礼的事再也没发生。

　　如今，在高炮团，你随便问一个士兵，他都会说：在我们团，送给领导最好的礼物是工作成绩；想进步，最好的渠道是实干；走后门找路子，不如脚踏实地干出样子。

　　去年，海军部队开始对不合理占用的部队住房进行清退。

　　谁都知道，清理不合理占房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刘相对上级表态：这难度就不必说了。但这事情不仅要办，而且要办好，保证完成任务。

　　他们定下清房的原则——“情理交融，依法清退”。要求——任务落实到人，工作做到每一家。

　　下班后，刘相来到团部家属院，他要登门拜访几名老干部。

　　但他们都碰了钉子。政治处主任说，困难太大了，一位家属态度过激，说什么：“你要让我搬出这套房子，我就抱着炸药和这套房子同归于尽！”

　　刘相说：家属过激的话不用计较，我们的老同志都是部队教育这么多年，觉悟还是有的。只要是找对了路子，他们真听进去了，还是有办法的。

　　另一个同志说，一老干部的家属说：“只要老教导员退房子，我们就都退。”

　　——“老教导员”就是刘相的老领导。要腾退房子的几家都盯着刘相，看他如何让老领导退房子。

　　刘相说：“这就对了，这就是突破口。”他自嘲地说：“搞了半天，问题还在我这里！”

　　第二天晚上，刘团长走进了老教导员的家。正赶上过节，刘相带了些水果，进门就说：“老教导员，过节了，来看看您。”

　　刘相和老两口拉起了家常。先说当年一起挖坑道时的趣事，再说营里的那些老兵新传。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眼中噙泪。只字没提清房的事，就是过节来看看老领导。

　　过了几天，刘相第二次走进了老教导员的家。用他的话说是来“汇报工作”。刘相告诉老教导员，部队要进行革命传统教育，请老领导给“80后”“90后”讲一课。就像当时你给我们讲课时一样讲就行。

　　当他第三次来到老教导员家时，没有等他说话，老教导员就开口了：“刘相，这些天，你几次来看我们老两口，和我一块‘忆苦思甜’。你的来意我还不清楚吗？这些年你挺不容易，作为你的老领导，应该支持你的工作，就像当年你在我手下支持我的工作一样……”

　　刘相说：“老领导，我可不是……”

　　没有让他说下去，老教导员又说：“我当初教育你要听党话，跟党走，服从组织上的决定，你做到了。一步一步当到了团长。现在轮到我了，我如果占着房子不退，我不支持你的工作，以后真没有脸见你刘相了！”

　　老教导员的话让刘相热泪盈眶，既有感动，也有感恩。老教导员不愧是党、军队培养教育出来的老同志。他们身上有一种正能量。

　　“教导员，你真是身正为范，永远是我的榜样。教导了我怎么带兵治军，怎么做人！”

　　第二天，老教导员来到清房办公室，第一个办了退房手续。这个行动很快有了反应，其他几户也相继退出了房子。

　　到此，高炮团在水警区范围内第一个干净利索地完成了清房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