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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宁肯:世外桃源并不存在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4月01日10:00 来源:鲁北晚报
作家宁肯近照  ▲作家宁肯近照  ▲
《环形山》  宁肯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环形山》  宁肯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

  宁肯:当代最具探索意识的作家之一。1959年生于北京,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曾在西藏生活多年,现为《十月》杂志副主编。2001年《蒙面之城》出版,轰动文坛,荣获老舍文学奖、《当代》文学拉力赛总冠军、全球中文网最佳小说奖、美国纽曼华语文学提名。此后十多年,相继出版了《沉默之门》《环形山》《天·藏》三部长篇,每部长篇都深受好评。《沉默之门》获得红楼梦文学奖、鼎均文学奖等多项提名。《环形山》因其独特的风格,被评论界认为是“一部为中国文学增加异质的小说”。《天·藏》再次获得老舍文学奖、首届施耐庵文学奖、茅盾文学奖提名,被认为是一部无论形式内容都“可以反哺欧洲的小说”。《环形山》通过描绘奇异的社会景观,呈现出人们病态的心理和极端的行为,暗示了现代人在物质武装下的精神荒芜,是当代文学的新收获。

  宁肯:世外桃源并不存在

  >>环形山是美与荒凉的分裂

  盛文强:“环形山”给人的直观感受是星体的剧烈碰撞、荒凉、死寂,还有一种来自外太空异质空间的神秘,您为什么以“环形山”作为小说的题目?

  宁肯:因为“环形山”符合我的小说的整体感觉,环形山所传递的荒凉、神秘以及激烈的碰撞,在风格上也和我的小说接近。环形山是月球上的典型地貌,月亮上的阴影就是环形山,在我们看来,夜晚的月亮很美,但那里实际上却很荒凉,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命,这也符合小说女主人公简女士的分裂性格:白天她是意气风发的环保主义者,到了晚上,她就成了情感虐恋的主角,从隐喻的角度来看,用“环形山”这一意象比较准确,环形山与简女士同属美与荒凉的两级分裂。另外,简女士本身也住在一个山谷里,她在这里建造了美丽的庄园,整个故事的外部地貌环境也和环形山相似,所以我用“环形山”作为小说题目。

  盛文强:通过阅读《环形山》不难发现,您的小说逻辑精准、文字轻盈,带有幽暗而又不羁的调子,读完顿感满目苍凉,这种风格是如何形成的?

  宁肯:这种风格的形成,有两种原因,一是由题材所决定的,需要幽微、悬疑、神秘的哥特式风格来处理现有的题材,风格应当符合题材的需要;二是个人修养问题,在能力上是否能抵达,是否具备技术上的条件,这些对写作者来说都是严峻的考验,需要读和写的长期训练来完成。《简爱》、《呼啸山庄》也具备哥特式风格的某些特点,这两部书算是在我早年的阅读生活中比较有影响的。另外,希区柯克、卡夫卡、蒲松龄可以看做是我写作上的师承谱系,希区柯克在悬疑电影中加入了精神分析,和大众式的悬疑拉开了距离,而卡夫卡的荒诞、蒲松龄的魔幻都是可贵的精神背景。

  >>绝望的来处多数是相通的

  盛文强:《环形山》的奇异故事,以及主人公的病态心理、极端行为,直指当下物质年代的精神荒芜。人生是一团欲望,满足了就空虚,未满足就痛苦。在物欲横流的年代,空虚日渐成为普遍的图景,这时还有没有重建精神家园的可能?

  宁肯:大方向上是有这种可能,但只能停留在蓝图层面。对简女士而言,如果没有密室,她已经拥有了精神家园——她的庄园出产绿色环保的水果、鸡肉等等,“山庄寂静,小鸟美好”,她平时阅读、每天早上散步,庄园的生活就是简女士的精神家园,但出现了密室,就构成了对精神家园的直接挑战,密室里藏着三位被简女士制作成活标本的男人,种种秘密堆积,世外桃源在这里轰然塌陷。重建精神家园,目的是有,道路却无,很难有一条彻底的明确途径来重建精神家园,因为世外桃源并不存在。寻找家园之路需要探索,不能盲目排他。

  盛文强:在《环形山》的《后记》里,您指出:“这是一本绝望之书,某种彻骨的绝望情绪至今挥之不去,而且事实上越来越密不透风。”这种绝望是否自有其来处和去处?它来自何处,又当如何安置?

  宁肯:绝望的来处,是主人公对生活的感受。简女士的绝望来自社会,她几次恋爱都被骗,首先被一个军人骗了,然后又交往了一个来自底层的男人,抱着“越穷越光荣”、“越穷越革命”的期望,但他却利用了她。经历种种情感的失败,简女士原有的价值观被颠覆了,由此而来的是深深的绝望,她甚至把绝望扩展到对整个人类的绝望。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也常有类似的挫败与绝望,其来处多是相通的。至于绝望的最终去处,也是模糊不清,只能靠修正现有机制的问题,通过改革、改善来实现,比如腐败,比如种种不公,都迫切需要制度的完善。

  >>写作是我存在的一种方式

  盛文强:您做杂志编辑多年,工作事务是否会影响到写作,如何看工作与写作的关系?

  宁肯:我的写作属于业余写作,我对这种生活状态基本适应。从事编辑工作有利的一面是,可以及时和当下文坛保持联系,建立对照关系。我最近编发了一篇方方的小说,她的底层情怀让我感触颇深。相对于我们的事不关己的淡漠和麻木,方方对现实的责任感是可敬的,她在这篇小说里写到了一个来自农村的大学生,没有社会资源,毕业就失业,生病,死去,触目惊心。这是一个作家的社会责任和担当,拷问现实的精神令人震撼。如果不是做编辑,就难有与同时代作家的交流沟通,写作不能脱离现实。在写作上当然需要大块时间,但大块时间很难有,我的写作时常被日常事务打断,现在看来,被打断也有被打断的好处,可以不断回头发现问题,不断思考、审视,避免因误入歧途而越走越远。

  盛文强:怎样看待当今年代写作的意义?

  宁肯:对我来说,写作的意义大致有两种。一是对读者的意义,即写给哪一部分人看,对哪些人构成影响,作品有人欣赏、评论、沟通,这是写作的一种重要意义。虽然我的读者不一定很多,但确实有和我气质相近的特别群体存在,这是精神上的同类,我为这一部分读者而写作;二是对个人的意义。写作是我存在的一种方式,如果不写作,我将会是谁?那我将是一个编辑,是一个父亲,是一个丈夫……社会角色并不是什么特殊的身份,如果和别人区分不开,怎样才能成为自己?从写作角度来讲,如果和别人区分不开,就难以抵达属于自己的个性化写作。哲人说“我思故我在”,对我而言,我写作,我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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