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醒龙:大别山第一奇峰赋

华仁 摄

　　山山十指相扣，岭岭九鼎痴守。落霞孤鹜来西，白云黄鹤往东，春和景明，南风朝北，天地崇尚，大别主峰。半分文雅，尊天堂寨，当思诗书贤哲；一点俗念，寨称天塘，难舍柴米油盐1。天塘奇拙，垂岩挂涧，龙鳞竹吉，银缕梅灿，连香木异，领春花仙2。高洁天堂，冰清细流，聚为巴浠二水，泓碧浩然。屈子大德，真传楚狂几人，出则龙翔，入则豹隐3，尽在山前四岸。

　　一峰定中原，二水兴楚汉。江山风月，本无常主4，拜雄峻是公信力，颂风雅为品格卷。寒星不照伪帝，青灯明鉴天骄5。纵然山挂弓，岭摇旗，宫逍遥，碑无敌，宝剑神枪，难比天堂映雪。堪叹荒坟天子，草堂圣人，不如老塔唐梅，王道汉松，普陀柳岸6。

　　古树凝华，幽泉流翠，麝香弥弥，鹰笛翩翩。春花丽爱，夏露清霞，秋风醉叶了，冬雪横天啸。蹉跎岁月，绽放为巅峰，伊为嘉木留霞，迥拔孤秀；风流云散，铺陈出峥嵘，吾同秋橘披霜，高瞻远瞩。季风拂面，如塞外琵琶声断。松涛流响，若江上云水万千。西皮反二黄，空城定军山7。莺蝶圆舞，松石交响，青山半壁，飞流一弦。惟余蓝调三百曲，寂寞清风人尽弹。

　　莫笑话一块石头愚笨，世人尚为石头，它已成智者。别鄙视一块石头丑陋，众生还是石头，它已开过花！终极大岭，正如圣天门口8。世间偶遇，全是久别重圆。醉唱桃杏青涩，梦吟兰芷红缘。老梅新竹，黄枫紫檀。风骨气韵，浮世相忘。隐隐层霄，空空重川！

　　注1：天塘寨，因山顶有一口终年不竭的水塘得名。后取谐音称为天堂寨。

　　注2：龙鳞竹又叫八卦竹、青龙竹，为吉祥之物，传说，有龙鳞竹生长的地方是风水宝地；银缕梅，又称“单氏木”，为中国特有，仅在天堂寨发现少量分布。已列入濒危植物名单，属一级保护植物；连香木、领春木，亚热带珍稀植物，天堂寨较多见。

　　注3：楚狂几人，指万密斋、熊十力、闻一多、李四光等巴、浠河畔的文化大师。人称“楚北大儒”的蕲州人陈诗有言：吾黄人才，入则豹隐，出则龙翔。

　　注4：此为隐喻，并另有意指：地理学上对主峰的确定，要考虑到除海拔高度之外的文化因素，所以，一些山脉的最高峰并非主峰。大别山主峰为天堂寨便是此例。

　　注5：明人徐寿辉、清人马朝柱，都曾以天堂寨为据点，自封帝号。一山两伪帝，世所罕见。

　　注6：挂弓山、摇旗岭、逍遥宫、无敌碑、天堂映雪、天子坟、圣人堂、老塔唐梅、王道汉松、普陀柳岸等，为天堂寨一带名胜。

　　注7：指对京剧发展作出重大贡献的余三胜、罗田人，将汉剧曲调“西皮”和“反二黄”等融入京剧，《空城计》《定军山》等为其著名剧目。

　　注8：长篇小说《圣天门口》，以天堂寨为主要写作背景。该作品与《白鹿原》等并称为三十年来华语长篇小说十大经典。

　　(作者为湖北省作协副主席、茅盾文学奖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