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动画电影《狼的孩子雨和雪》：异类的回旋

　　温暖的圣诞夜。

　　人群散去，灯火渐隐。月色穿过云层，洒在少女花和恋人的身上。一切就绪，变化正在这个夜晚悄悄进行。

　　这个冬夜如此特别，因为就在这里，在花的眼前，恋人变成了一只狼。

　　小雪是花和狼的女儿，她野性十足，快乐活泼。影片对小雪的描绘令人印象深刻，这得益于几个反复出现的主观镜头。摄影机使用花的主观视角进行拍摄——略带畸变的镜头中，小雪仰视母亲(摄影机)：索要食物、争取外出、吵着上学……失望时，小雪会大声叫嚣，伸长耳朵然后冲出画面。再入画时，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头愤怒的小狼。

　　选择这样的镜头安排，或许监督细田守是为了表现孩童的天真稚气；但是在我看来，这种组接方式却达到了另一种表现效果。在电影中，主观镜头多用于角色对环境的观察或对特定事物的凝视。母亲凝视小雪的镜头多次出现，观者就一再地成为角色参与到故事中。观者不仅感到狼人的可爱，也扮演着银幕之外的偷窥者。摄影机就是我们的眼睛，它强迫我们接受画面中的信息，与我们共同审视狼人在社会中的秘密生活。

　　小雨是花和狼的儿子，也是小雪的弟弟。与姐姐不同，小雨内向孤僻，尤其无法接受“狼是坏人”这一人类的设定。他时常感到恐惧，也不喜欢姐姐的变身游戏，因为他对自己的尴尬身份更加敏感。敏感和恐惧在体内发酵，反而成就了小雨脆弱外表下的坚强内心。

　　儿时迥异的性格，造就了日后不同的选择。小雪看似勇敢，却更容易受人影响，同时渴望融入人类社会这一复杂又有趣的群体；小雨貌似懦弱，内心却独立坚决，并承担起狼在自然中的责任。

　　以两个孩子的成长为线索，影片的第一个关键词是选择。父亲去世后，母亲和小雪、小雨开始了漫长的隐居生活。耕地、播种、失败、重头再来……这种隐居看似漫无目的，其实是在等待必将到来的选择。无论成为人还是狼，选择都是必须的，模棱两可并不存在。另一方面，小雪和小雨的选择看似不同却殊途同归——那就是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努力地活下去。

　　第二个关键词是异类。细田守选择狼人作为影片的主角，除了有利于提升动画的表现力之外，我认为还有一层特殊的含义——如何表现群体中的异类。狼人正是异类在形式上的外化。同时，狼人的特殊性也在客观上消除了观者之间的差异，因此他既不是我们，又正是我们。正像许多以机器人为题材的科幻作品一样，狼人就是一面镜子。透过这面镜子，我们可以更好地端详自己。

　　影片中转校生草平的设置也体现了这一主题。草平的母亲再婚，他成为同学中的异类。草平和小雪在教室内有一场对话。在这场戏中，草平向小雪倾诉了在社会中立足的渴望，小雪也向草平揭示了自己是狼人的秘密。至此，小雪和草平终于获得了一种真正的平等：他们都渴望撕掉异类的标签，依靠自己的力量在世界上站稳脚跟。

　　父亲的命运却更像是反面教材。或许是出于动物本能，或许是为了让产后的妻子补充更多营养，父亲竟然为捉一只野鸡而在雨天变身。在那个冰冷的夜晚，一条死去的狼被人抬走，并且毫无尊严地丢进了垃圾车。

　　或许这就是异类最可悲的地方：即使选择做一个正常人，也无法掩盖异类的本质。但回旋的余地确实存在——如果理性地克制住动物本能，如果没有遭遇交通意外……作为人，父亲确实有可能获得一份美好的人生。(李  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