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心洋合同暗算中国作家

毕飞宇

莫言

陈忠实

池莉

　　《白鹿原》出版20年一直没有英文版，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在近日的一次交谈中，中国作协副主席、《白鹿原》的作者陈忠实首次说出答案：“问题出在我身上。”

　　连日来，本报记者就作家作品“走出去”展开专题调查，发现在中国文学输出海外的过程中，被外国出版机构洋合同暗算的现象时有发生，应当引起有关方面高度重视。

　　洋合同绊住《白鹿原》英文版

　　《白鹿原》1993年出版至今，在国内已推出40多个版本、发行170余万册，还出有日文、韩文、越南和法文4种外文版，却一直没有英文版。这是为什么呢？有评论家分析称，“要原汁原味地翻译出《白鹿原》中的陕西土话太难了”。这种说法，几乎成为一种公认。

　　在近日与陈忠实的交谈中，记者听到了另一种答案。他回忆说，事情发生在协商出法文版那一年，“签约时，法方编辑说还想出别的外语版，要我把其他的外语版也签给他们。我想，人家把咱的书翻译到其他国家，是好事，也没往深处细想，稀里糊涂就签了字”。

　　直到去年，法方出版机构除推出《白鹿原》法文版外，再没其他动静了。这么多年来，“至少有六七拨人来和我谈过出英文版的事”，陈忠实告诉记者，去年美国一家大出版社还派人来北京，找中国作协和人民文学出版社协商出英文版一事。最后，因有那个合同在，美国方出英文版得经法国方授权，而美国方想直接取得作者本人授权。最后，这事就搁下了。陈忠实不无遗憾地说：“问题出在我身上，洋合同绊住了《白鹿原》的英文版。”

　　“一个人的战斗”让作家很受伤

　　中国作协创联部李朝全告诉记者，为扶持中国作家作品“走出去”，中国作协特意成立了“中国当代文学对外译介”工作机构，还在中国作家网上推荐《白鹿原》等32部优秀作品，诚邀各国出版机构和译者参与，并给予一定的资金资助。但是，中国作协目前还没有专门代理作家海外版权事宜的机构。因为，怎样与海外出版社签合同，是“作家私人的权利，作协不便干预”。

　　目前，中国文学输出主要依靠三种途径：一是外国出版社来华与作家本人直接谈；二是翻译家或汉学家在取得作家授权后，再根据作品口味联系国外的出版社；三是中国作家直接与国外出版社联系。由于国内还没有专门受理文学输出业务的机构，所以很多作家处理文学输出事务时，都是“一个人的战斗”。

　　因涉外出版合同会牵扯很多具体的法律细节，这让惯于握笔写作，却不会抠法律字眼的中国作家被人欺诈竟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清华大学教授、作家格非的小说被法国一出版社引进后，对方只付了2000欧元稿酬，就转手将版权卖给别的国家，却未与他沟通；陕西作协主席贾平凹虽没明说哪部作品被侵权，却坦言在与海外出版社合作时一般基于多年积累起的人情和关系，彼此间的法律规范并不健全……

　　许多不愿具名的作家表示：中国作家跟国外签约，很少有不被暗算的，对方的合同很多是霸王条款。有位作家还讲了这么个故事：法国第五大城市尼斯的一出版社出版了几个中国作家的书却不付版税，多位中国作家联名起诉后，却被法方告知出版社倒闭了，资产评估后才能付版税，还要求中国作家出庭。该作家反问记者：“你说，为那点看不见的版税，谁会专门去法国打官司？”

　　跳过洋合同陷阱亟待关怀机制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为防被洋合同算计，有些作家已自行采取了应对措施：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就授权女儿管笑笑全面处理所有版权事务，湖北作协副主席池莉让在英国留学的女儿吕亦池接管海外版权事务，江苏作协副主席毕飞宇则把作品的所有外国语种版本交由海外经纪人打理；作家残雪干脆自己跑到美国、日本等国家，和相关出版社联系文学输出之事。

　　近年来，我国的国际影响不断扩大，世界对中国文学的关注度也逐渐提高，这为更多的中国文学输出到国外提供了机遇和可能。然而，文学代理在我国几乎是个空白。在涉外出版缺乏职业代理人专业服务的前提下，如何跳过合同陷阱，已成为一个困惑很多作家的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

　　2013年1月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刘云山在全国宣传部长会议上指出：“要树立问题意识，问题是时代的声音，要善于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直面问题、研究问题、回答问题，积极推进问题的解决，集聚推动发展的正能量。”那么，中国作家该怎样做，才能既让自己的作品“走出去”又跳过洋合同的陷阱呢？毕飞宇的回答是：“中国文学向海外输出的最大问题不在翻译，而在于缺乏职业的文学代理人。”全国优秀律师武广韬认为，从法律层面讲，作品固然是作家本人的，但发表或出版后就有了社会性，不再单纯是作家个人的了。因此，要从扶持文学“走出去”的顶层设计层面考虑解决这一问题。他还支招说：“一方面，中国作家要开阔视野了解西方社会，集体恶补海外版权的课；另一方面，建议国家层面尽快启动相应的保障机制，如出台保护作家免遭洋合同暗算的关怀机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