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未曾走远——悼慈父雷抒雁

　　阳光穿过严寒，经受住暴雪、雾霾的洗礼，终于温暖了。2013年， 您一直期盼的春天，悄然而至。

　　严冬腊月，病魔肆虐地吞食您的健康，而您却用坚定的意志藐视它的存在。 身体虚弱的您， 让我买来红色的登山杖。您腰杆强挺得笔直，手拄着它，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圈，笑着说：“春天来了，拄着它，走出去。”

　　春节前，您告诉外出的小孙女，带回顶花帽子，说：“开春了，出去时，戴上。”您是那样热切的盼望春天到来。知道爷爷喜欢帽子，小孙女转了好几家商场，亲自选了一顶。大年初一，小手捧着它，送给爷爷。孩子盼望着您戴着它在春天的阳光下散步。

　　可春天真的来了！我们看到的，却是摆在灵位上，您那张笑容如春光般灿烂的照片。

　　2月14日清晨，我对刚睡醒的孩子说：“爷爷不在了。”孩子立即大声说：“爸爸，您瞎说。爷爷不是好好的吗？”在孩子心里，爷爷是坚强的勇士，每次都能将病魔击溃。在孩子脑海里，爷爷在病床上再难受，也会用他慈祥的亲她的小脸。“你没有爷爷了。”我不禁呜咽地说。“爷爷去哪了？” 孩子不解地问。

　　我告诉孩子，其实，爷爷没有走远，他依然停留在那里，2月13日下午，那一刻，永远铭刻在我们心里。

　　那天，探望您的朋友和您儿媳在床边聊着孩子。您认真仔细地听着，嘴角不时露出属于您的， 那特有的微笑。

　　一会儿，护士送来了中药。我知道，睿智的您，对治疗方法始终保有自己的观点，对药更是有着自己的取舍。果然，瘦弱的、吸着氧气的您，用嘶哑的声音问站在床边的医生和您的儿媳：“药，管用吗？”。“管用。”她两个异口同声的说。

　　人散去，儿媳轻声问您：“药还是温的呢，你喝点吧？您坚强用力地说了一个“好”字。儿媳倒半袋药到小碗里，拿了吸管，问您：“用吸管喝吧？”你坚定地说：“不，不用。”随后，您几乎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用那几乎只剩下骨头和皮的胳膊，硬撑着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没有碰儿媳手里的吸管，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您这一举动，让周边的人惊讶不已。谁不知，昔日身体强健的您，如今被病魔折磨的是如此的羸弱，，纤细的胳膊只剩下皮和骨头了，可您却用那瘦弱的手臂，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那一举，那一瞬，迸发出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强大的力量瞬间波及儿媳，她的眼眶湿润了。

　　“还有一半， 您喝吗？”儿媳边问，边将另一半药倒好。本以为您会放弃。但是，坚强的您，再一次，您抬起那支只能用细字形容却非常有力的胳膊，把药一下送到嘴边，喝了。

　　扶着您的表姑见您把药都喝了下去，高兴地对我说：“下次喂药时，还要叫你爱人再来。昨天晚上，我们怎么劝，怎么哄，他都不喝药。”表姑的话，让我心中一震，我什么话也没说，但内心却强烈地感受到，您在用如此坚强的举动，让孩子们聆听您强大的意志和顽强的生命力传递出的声音---- 一定要活下去。

　　父子连心，特有的灵犀，让我预感到不详。

　　果然， 回家不过半个小时，医院就来了电话急召回我们。 仅隔几个小时， 凌晨1点31分，您和身边的亲人们永别了。看着紧闭双眼的您，儿子给您穿上我精心挑选的也是我给您买的最后一套衣服。我泪流满面地站在您的面前，但心中却有股力量象破堤的洪水，汩汩地，冲进我内心，冲开我每一寸血管，深深地渗入我的血液，在我身体中流淌。那是怎样的一股力量啊！让一位生命垂危的，重病的老人，挑战了生命最大的极限，完全用自己的力量，强撑着即刻即将崩溃的躯体，喝下孩子手里最后一碗药。是《小草在歌唱》中爆发的那股庞大的，如小草破土而出的无可抗拒的力量！是《父母之河》中，与您血脉相连的黄河水奔涌着，滚滚而过的力量！

　　不由想起，往日，和您一起去寺庙，您说：“佛，无语。但前来拜佛的人，都从他的动作、手势中，得到佛传递给他们的东西。”爸，精神不败的智者！您知道，即将无力用刚强的肩膀为子孙撑起天空；您知道，您聪慧的大脑，无法再继续未了的事情。您最后，用佛般的语言，传递给子孙，您生命中最弥足珍贵的东西！那股如火山烈焰般，奔腾的力量，它们无形地渗透到子孙的血脉之中！您坚强的摸样，亦如钢钉般牢刻在子孙的记忆中！

　　这一个春天，依旧给人以勃勃生机和无限希望。春光下，我不由发自内心的感慨，要是您能挺到春来，该多好呀！恍惚间，好像听到您那熟悉的声音，在说那句熟悉的话：“好诗是传世的！”听到它，我又笑了，拉起孩子的手，低身再告诉她：“爷爷没走远，他在这个春天里。爷爷在他那些，永远传唱的诗里。”(长子　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