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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红十:同学一场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3月04日13:57 来源:北青网 高红十

  一个人一生若多次进出学校——像笔者念了完整小学(六年),半截子中学(两年),特殊时期的大学(工农兵学员):加上文学讲习所(鲁迅文学院前期,一直延伸至北京大学首届作家班),还有三个月中央党校短期班——除去血缘亲属,一摞一摞通讯录证明着,同学成了最大人际交往群体。

  小学念了三个,记得老师同学名字的是最后一所学校。班主任老师姓乔,年纪稍长,脸微麻。笔者考上如愿中学的消息,就是乔老师提前告知。得知消息瞬间,天空澄碧,花香鸟语由短路而畅通。

  至今留有一把小学同学小一寸黑白照片,照片后边有名字。学校无名气,地皮却金贵,依偎中南海红墙。体育课打排球,某位男生劲使大了,球飞过红墙,班里有一汪姓大个男生竟能进入墙内取球。取回球接着打,又飞到墙内,他颠颠地又去取。忙得不亦乐乎!

  小学同学延续到中学,又延续到插队陕北黑家堡公社的有一位。笔者去的李家湾,她去的河吉坪。她名字就叫何冀平,地名与人名重合,天大巧合。对,她就是北京人艺《天下第一楼》和《甲子园》编剧。我们当年一个毛泽东文艺宣传队,还是编导组成员。当年她不姓何姓张,随母姓。

  一张宣传队带妆合影照片中还有编导组另一成员、中学同级不同班、插队同公社不同生产队的吴北玲,她是北大中文系文学专业七七级,陈建功、黄蓓佳、黄子平等才子佳人同学,她还有一重身份,陕北知青典型孙立哲的夫人,可惜人走得太早,早于看上去病病歪歪多年的史铁生,史铁生与孙立哲是清华附中同学。

  记得宣传队实行”一帮一,一对红“(那个时代过来人知道并亲历),无外乎聊聊天,谈谈心,笔者结的对子是一位拉二胡的苏姓男生,来自北京的一所男校。插队农村没有哪个生产队愿意光要女生,所以每个队知青都是男女校男女生搭配。

  那晚上谈话内容早不记得,总之你有不痛快,说来我听,我有高兴事告诉你,聊天手边还干活,剥花生,把剥好圆饱的花生米丢进一大号搪瓷茶缸,有了扑都扑都动静,瘪的丢进嘴里。聊到最后,他让笔者帮他洗演出时围脖子上的羊肚子手巾,遭笔者拒绝。他找了演老太太的我的同学帮忙。事后得意,你不帮有人帮。记得谈话时天顶是深邃夜空,四周是黑色高原。所有天穹无垠广大,所有梁峁真诚平坦,所有沟沟壕壕道路无碍延展,如同在场者的内心世界……

  笔者两进北京大学,后一次是中文系首届作家班。班主任曹文轩教授,教课有孙玉石、谢冕、费振刚、袁行霈等满台精英。袁先生上完课,板书不让擦,赏。他问(那年是1988年),现在文化怎么那么俗?笔者玩笑说,像您讲的唐诗分初盛中晚,这才初俗,还有盛俗、中俗和晚俗呢。班上有男生去相亲,女方得知男生是中文系学生,约会前现背两首唐诗以应对。袁先生问,结果呢?结婚了。现在呢?离了。袁先生愕然。

  这个龙年之尾,大学同班同学田增祥走了,走时离过年还有三天。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他毕业分配北京出版社《十月》编辑部。在全民读小说关心文学的年代,他写小说,编辑更多更好小说,以获得尊重与社会地位。退休后玩点石头。2012年5月,文学七二入学四十年聚会,有人送手表,别人玩笑说,下次聚会轮到田同学送玉,羊仔玉。

  强求不成美事,事终未成。不敢说同学关系“牢不可破”,说这词都有点咬牙。拢共算下来,还是不走不动轻风淡云的多,要好有限,莫逆几无。空身无牵挂来,空身无羁绊“走你”。

  同学一场,因为同等状态入学,每月十九块五角伙食费打底,起于平等止于平等,不会再往下坠;往后的七股八岔,往后的千红万紫,不敢说自傲或自愧,不舒服的感觉有人会有。所以四十年的聚会哪次也没有聚齐,没聚齐便开始散了。

  追悼会那天,岳建一、章德宁夫妇(笔者低一级同学)也来送行。章德宁对笔者说,你们班同学来得不多。笔者在心里解释:快过年了,下雪天儿,路滑。再一想,正常。释然。

  同学,相伴人生某一区间坐标。譬如眼下八宝山告别室签到簿上,点点落墨如梅。

  (高红十,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高级编辑、记者,中国作协会员。有数本散文、报告文学、小说、诗歌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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